侯亮刚阖上眼皮,就听电脑滴滴响。
他昏昏沉沉凑近了去看,才一眼,脸色就变了。
留言里写着他的身份证号,旁边附上一张照片,赫然是他刚才犯困的样子。
侯亮自认是网络高手,虽然技术都是野路子不见得有多高明,但能对网络里的明仓暗道摸得门清——哪里是公共区域、哪里能潜水、哪里有暗礁、哪里是禁区……他不是没被人摆过道,但像这么明目张胆的,是头一遭。
蛰伏在暗网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不守法的人。
挣开法律管束,自然也失去了法律庇护。疯狂的地界上,唯有隐藏身份才能自保。
而现在,他被扒光了。
这感觉活像四周都是鬼,只有他是个冒热气的人。
侯亮慌得从椅子里直出溜到地上,腿软得不属于自己。
他心脏突突跳着,一下重一下轻,血液灌流进胸腔,堵得喘不上气。
脑子里重复回响一句话:有些秘密见了光是要死人的。
鼓足勇气定了定神,他双肘撑在桌边,把身体从地上带回椅子里。
茫然地盯着对方头像,是一朵黄白相间的小花,有点像向日葵,有点像菊花,总之颜色单调,花瓣平展,还有点像他小时候听过的《七色花》。
侯亮深呼吸,双手放在键盘上,哆嗦间还气若游丝地给自己打气:不就是朵野花吗,打肿脸充胖子,会点黑客技术就想演聊斋。
这么自我安慰着,心跳果真平复了点,就是手指还僵硬着,戳在键盘上,半天才打出几个字:你是谁?
来回看了几遍,点击发送。
***
江城去找人的功夫,盛妆就等在他家。
她家没法落脚,所以公平起见,他负责短暂收容。
进门前盛妆还客气一句,“麻烦你了。”
江城没跟她客套,等她进门之后就指着沙发给她看,“你坐那儿。”言语间不留丝毫商量余地。
盛妆恍若未闻,径直走到餐桌旁,抽出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水,一杯水都喝进去大半了,才仿佛想起来他,“别管我了,你快去忙吧。”
说话间神色自若,如送春风。
她瞧得分明,江城一张脸冷了冷,转身带上门,估计是当监工去了。
门一关,盛妆对战的兴致就败了。
人在的时候她还能分出神来斗两句,现在就她自己,重又陷入潜藏的危机之中。
盛妆赶在头晕目眩之前跌坐在椅子上。
她在桌子上伏了会儿,支起精神打量四周。
这房子很空,这是她第一感觉。
不是家具摆放的问题,是没有人气,像用来凑数的展厅,缺少生活秩序。
沙发是布艺的,没有外罩,虽是老款式,也不脏,且没有褶皱;电视插头垂在电视柜一侧,但旁边没有插销,最近的一个插销目测离电视至少有两米,需要插线板的过渡。
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插线板,难道这人平时都不看电视?
盛妆心里咯噔一下,如芒在背。
她快速回过头,眼神锁在卧室紧闭的房门上。
那里面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