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万物惊蛰。

万物生灵开始复苏，大千开始焕发生机，世间妖物在这一日极为活跃。

妖族顶尖大妖不少，其中又以真龙为尊。真空虽然是神庭神人附属，大多为神庭镇守水域大洋。

大多都在这一日，大千真龙会在中土最大的那一条大渎入海口架起龙门，但凡拥有真龙血脉的水裔从属，只要越过龙门，就会提纯血脉，有几率化作真龙。

这一日，水法大兴，但凡大道亲水的生灵，这一日修为战力会得到一个短暂的提升。

这是当年神人与真龙一族的约定，真龙一族为神庭镇守水域的报酬。

这一日，神庭不会对大千真龙进行大道压胜，各地地祗反而会帮助它们稳固水域。

因此，也就有了二月二，龙抬头，万物惊蛰的俚语。

抬头看着天空落下大雨，好似真有真龙在兴云布雨，更有那水裔从属在争先跨过龙门。

天雨磅礴，润泽万物。

沥水河神是同郡城城隍一个级别的地祗，每年到了二月二，便是沥水河神最为头疼的时候。

大凡大道亲水的妖物，在这一日都战力大涨，沥水河神也只能压制那些妖族。

毕竟神庭对于天下妖族看的最低，但凡妖族极难产生香火，即便是提供香火信仰，也没有人族这般精纯。

并且，妖族能够通过吞食人族进而强大自身，神庭需要香火，就要庇护大多数人族，也就有了斩杀妖物的行动。

神庭还给妖物设置了雷劫，自神人立神庭之后，死在雷劫之下的妖族，就已经不知凡几。

沥水之中的真龙后裔从属也不再少数，谁让龙性本淫，因此每年这个时候顺着沥水朝着出海口走江的真龙从属，不在少数。

猛然，沥水上游一股妖气升腾而起，妖气已经化作浓厚的铅云笼罩于穹顶之上，这就表明这是一头拥有真龙血脉的妖物。

沥水河神运转御水神通，自水宫升腾而起，站立在水面之上，盯着那铅云不由皱起眉头。

来者不善，就算是走江的真龙从属，在靠近他的水宫都不敢如此放肆，好歹自己也是鲁国东境一流河神地祗，位居神道第七品。

大雨倾盆而下，那妖族显然没有留手的打算。

沥水河神连忙稳固脚下水流，不让其狂暴起来，殃及太多附近人族，至于少量人族身死，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大节不亏即可。

并且召集沥水水宫的从属佐吏，让他们负责稳固沥水，自己则要对付那一头妖物。

即便是真龙从属又如何？

现在早就已经不是上古时代，真龙已经消亡大半，早就没了上古的势力，并且大千中九成水域都被他们这些后起之辈取代，是这真龙从属不知进退，即便被斩杀，神庭也不会问责于自己。

沥水河神听说，但凡真龙从属大多一身是宝，这一次若是将之留下，必然大赚一笔。

不同于沥水的剑拔弩张，青牛镇在这一场大雨之下，掩盖着一场人间悲剧。

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陈氏族长清楚那位陈柳氏的性子，必然不会让舍弃自己的女儿，因此这一日并非他出马。

而是另一位陈氏族老，年龄极大辈分够大，来到宅院之后，不知道给少女说了什么。

陈柳氏毕竟是泼辣的性子，早就被来自族中的两个健妇绑住，安置再柴房之中。

最终陈秀秀愿意自己走进土地庙，同土地成亲。

透过柴房窗户，能够看到里面的娘亲，少女没有勇气进去道别，只能在院落之中低声叫了一句。

“娘亲，阿秀以后不能陪着您了，娘亲得好好活下去才好啊。”

这位陈氏族老，九十多岁的年龄，在院落之中站定一会儿，便踏进了柴房之中。

自那老花眼之中，罕见的透出一抹精光，看着妇人说道。

“陈柳氏啊，你嫁入喔陈氏也有十六年有余了吧！你怎的就不能为陈氏一族考虑一下？”

中年妇人怒极而笑，用近乎嘶吼的声音说道。

“哈哈，为了陈氏一族，我家陈安为了陈氏一族重伤之后，你们干了什么，秀秀吃不饱饭的时候，陈氏一族又在哪里？现在一句为了族人，就让我将亲女儿推入火坑，老东西，老天当真无眼，你这种人竟活了这般年寿。”

随着年龄增长，便越发害怕死亡，这是人之常情，生灵本能，老家伙顿时愤怒了，却没有发作。

“陈柳氏，你知道秀秀为何答应自己去往土地庙赴死？”

中年妇人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妇人喷出一口鲜血，嘶哑着喝骂道。

“老东西，你不得好死。”

而后力竭，倒在地上。

宅院外面，陈氏族长听着族老的话默然无言，只能问道。

“族老，您方才一番话，那陈柳氏可就活不下去了，缘何需要做到这一步？”

老家伙杵着拐棍，有些吃力的坐上步撵，盯着他说道。

“陈平啊，陈氏在青牛镇数百年的声望，不能断在你我二人手中。若是那妇人活下去，随便胡说几句话，你说外面的人，会不会相信，因此思女成疾，暴病而亡，是她最好的结局。”

………

意迟街私塾中，周良善望着倾盆大雨，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事情。

手中握着那一枚灵玉通宝，好似要做什么决断。

向着天空看了一眼。

’天雨虽宽，却难以洗净这人间的污秽。’

收回目光，朝着天空抛出了那一枚灵玉通宝，而后将至攥进手中，却没有看正反面。

因为，在抛出去的那一刻，周良善就已经有了决断。

不就是一个地址土地，神道一品小神祗，我有一剑，看你能不能承受。

龙抬头，当斩神。

背上那一柄凡铁剑器，腰间别着那个橙黄葫芦，对着一旁的小姑娘说道。

“暖椿，我出去一会儿，片刻就归。”

“嗯，先生小心。”小姑娘抬着脑袋，轻声祝福道。

就在这时候，雨幕之中有一个小身板，朝着私塾的方向跑来，连雨伞都没有。

等近了之后，少年人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走廊之上，弯腰躬身。

“学生张晴朗，求先生救我父亲一命。”

看着堂下学生，宛若落汤鸡一般，小身板站的挺直，周良善有些诧异。

“是小晴朗啊，你把话说清楚一些。”

此时已经容不得耽搁时间，少年人直接说道。

“夫子，我父亲要去救陈家秀秀姐，我娘亲阻止不了他。”

张霞客那人的为人，周良善是清楚的，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也就只有他那种人才能做得出来。

“走吧！带路，我们先去你家瞧一瞧。”

一大一小奔入雨幕之中，周良善也初才练气，自然不可能动用灵气，用以分割雨幕，并且也无避水术法。

张晴朗家本就在意迟街，靠近私塾的位置，二人没花多久时间，就已经到了。

周良善自从踏入练气一境之后，就变得耳聪目明，就是有大雨的掩盖，也听到了屋中的说话声。

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了急躁的张晴朗，二人就站在墙角下，听墙角。

“先生？”少年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嘘。”

周良善示意自家学生别出声。

至于解释，那就罢了，听墙角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夫人，这一次必须去，若是不去，此生良心难安，放心我定然会回来见你的。”

张晴朗还小，身高不够，看不到内里的情况，周良善则能看的一清二楚。

中年美妇皱起眉头，为虬髯汉子整理了衣服。

“夫君，还记得我们头一次见面，我被山贼所抓，本以为难逃被侮辱的结局，本欲自杀，结果山林之中冲出一个青年，手里提着一把破刀，就将我给救下了。夫君你知道吗，我很庆幸当初那个青年从来未曾变过，夫君不要怪我，我只是不想你回不来……”

中年美妇越说越激动，好似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候，青年还没有胡子，长相还过的去。当年那个女子还跟青涩，却极为貌美。

“夫人，都是为夫不好，这十多年你辛苦了。这次回来之后，我就再也不出去了。”

虬髯汉子自知可能回不来了，但还是张给妻子一个念想。

张霞客背着那一柄大刀，刀套是女人缝制的，针脚密密麻麻。一头就撞进了雨幕之中，不敢停下脚步，害怕心软留下，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失了心中侠义，幼年立下的誓言。

中年美妇看着丈夫消失在雨幕之中，这才蹲下身子，瑟瑟的哭泣起来。

当年的那个青年和现在虬髯汉子身影重合，愿你归来时，家中灯火通明。

“你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你家先生定然会将你父亲带回来的，相信你家先生。”

周良善拍着少年的肩膀，保证着说道。

解下腰间橙黄葫芦，灌下一口酒水，当做驱寒也是壮胆，孤独的跨入雨幕之中。

一如，初来之时，一头撞进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我心有一剑，问剑大千神道神庭神人，从土地开始。’

天时正好，出剑即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