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李思源听得两父子轻声说话，中间夹杂了轻微的笑声，又听得立力在说外婆，这一声外婆让她一下睁开了眼睛，原来已是到家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身来拢了拢头发，家里窗明几净，一派喜气洋洋，门前的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大门两边已经贴好了新门神和春联，爸爸在前院修剪花枝，妈妈在后院整理，这是每年不变的习惯。

“外公，外婆，我们回来啦！”立力一下车就拉开嗓子喊了起来，关萍放下手中的事情忙着从后院赶了过来，李先木丢下花剪早已将立力抱在怀里，立力穿的是一件雪白的米奇羽绒服，更衬得白晰可爱，关萍走过来便心疼地叫道：“老李你还不快把立力放下去洗手，你瞧瞧，雪白的衣服都让你弄脏了！”

“妈，没那么夸张！”

“就是，哪有那么多穷讲究！”

“你们爷俩倒是一唱一合，尽给我弄些麻烦事，这些浅色衣服全是我手洗的！冬天的衣服有多难洗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关萍虽然嘴上闹嚷嚷，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欢欣。

“还不是你常说立力穿浅色好看？”李先木慢悠悠地说道。

“你……”关萍气结。

“叔叔，阿姨，您们好！”刚刚陆离在一旁默默的搬行李，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立力身上，竟忽略了他。

“小陆来了，进来坐坐吧！”

“谢谢叔叔！”

关萍扁了扁嘴，李思源拉了拉她的衣角。

也不知什么时候爸爸和陆离变得这么亲近，他们很有一些能聊在一起的话题，但看两人在客厅里好像在聊什么事情，算了，反正老妈也不喜欢，为避免老妈那张厉嘴，还是先让她帮着拿行李上楼算了。

“立力，上楼来把衣服换了，待会儿你外婆又要心疼了！”

“好！”

母女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聊着旅行的事，立力时不时插了几句，单从立力插的那几句，关萍便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想到这儿，突然就正色对李思源说道：“源源，你老实给妈说说，你觉得陆离这人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问题倒让李思源不知妈妈是什么意思，她一边挂衣服掩饰道：“什么怎么样？就那样罢！”

“别糊弄你老妈，我都是从你那个年龄过来的，有什么不知道！之前我不问，是让你想好，你这回来也半年多了，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该给妈妈透露一下？立力刚才也说了，他巴巴儿赶去澳门为了什么？”

看来老妈是较上劲了，李思源挨了关萍坐下：“为了他儿子呗！妈妈，我之前说过的话和现在还是一样，陆离也许很好，但他只能是立力的爸爸，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基础，只有共同抚养立力这个责任。”

“你说得是有道理，可这半年下来，你爸和我也观察了许久，包括你姨妈和舅舅他们都觉得这人还不错，连妈对他的看法都有些改变，你呢，难道没有一点变化？”

嗯，居然是这个意思？妈妈的态度让她惊讶，“如果他真是你的幸福，爸爸妈妈表示支持！”

曾经她真的这样幻想过，可这幻想终被现实一点点击破，这是她的感情归宿吗？记得曾经看过一段话，如果在面对一段感情时你犹豫再三，那说明这不是你最终的选择，如果你毫不犹豫，那么就应该有飞蛾扑火般的勇敢。

问题是现在她连犹豫都没有，这算什么？李思源靠在了关萍肩上叹了一口气，“也许有变化，那一定就是更加坚定我的初衷。”

李先木和陆离还在客厅里聊着，看到李思源她们下楼的时候，陆离起身告别：“叔叔，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一切就只等您的决定！”

李思源和关萍相互对视，李家自来就是这样，男人之间谈话她们从来不会过问。

“嗯，我再考虑一下！”

“叔叔，阿姨，我先回华源了，祝您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先前关萍还算对陆离较为客气，毕竟她觉得陆离有成为她女婿的可能，今天听思源这样一说，莫名的又对他好感全无，当下冷冷地转过了身，弄得陆离一脸尴尬，他都不知为何又得罪了这位阴晴不定的关女士。

“小陆，要不就在这里吃饭？”

陆离注意到李先木是留他在这里吃饭而非住下，上一次是太晚迫不得已，这一次又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尽管他想和立力在一起，甚至想和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可是他现在不能，他不能留下来令人生厌，所以除了婉拒别无他法：“谢谢叔叔，家里还有其他的事，年后我想接立力回卫庆呆两天，还请您允准！”

“这个当然可以！”

“谢谢叔叔阿姨！”虽然关萍并不理他，但是礼貌于他而言还是不能忘记。

李思源和立力送陆离出门，陆离一边走一边对李思源说道：“思源，这次过来没有正式向叔叔阿姨拜年，严珂在香港买的礼物应该会在年后到，本来应该我亲自送过来，由于上班的时间关系只能请你到时候转送给叔叔阿姨，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原来严珂在香港购买了那么多东西全是陆离买给她父母的，怪不得那几天严珂和她聊得最多的便是爸爸和妈妈的一些情况，当时买东西的时候严珂还叫她帮着给了意见，骗她说是给家里的长辈买的，所以价格上李思源大约都知道，唉，这坑，是金坑！

“不行，之前你都买了那么多东西来，我们实在是不能再收下！”

陆离皱了皱眉头，这李思源怎么如此固执：“反正已经快递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到时我收到再给你快递回来！”

“你知道我的地址吗？”

…………

“要不我回卫庆给你带回来！”

“那更欢迎！”

……李思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陆离一次又一次地送给了他们那么多贵重物品，仅仅用他是立力爸爸这个身份来说服自己接受吗？不能。

“思源，我是真心的！不管是孩子还是你！”看得出陆离不擅长这类表白，说完之后他竟有一丝忸怩。

莫名的，李思源感到无比的心烦，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他的礼物，这算什么，想到刚刚才从香港回来，突然又开始憎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他去香港，更可恨的是，自己好像在香港玩得还挺开心，而这一切的堆积，不都是建立在物质之上么？李思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

“立力，你先回去，妈妈单独和爸爸说几句话！”

“好的，爸爸再见！”

“再见！”

直到立力进了院子里面李思源才平静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的感情是需要基础，需要两个人真心相爱的。我知道你不缺钱，但真心不是买多少名贵衣服和礼物能够解决，不是靠物质堆积出来的。”

“陆离，”这是李思源为数不多直呼他的全名，而每一次呼他全名都会有难以防控的结果发生，“我知道你爱孩子，尽一切可能给孩子最好的，同样的，这也是我的心愿，所以我们不会计较任何的付出，不管是我带着孩子还是我爸妈带着孩子，那都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你不必有任何内疚或抱歉，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们，更不要送那些贵重的物品，说实话，我们承受不起。你要来看孩子亦或是带孩子回卫庆随时都可以，我们不会有任何阻挠，立力不能缺了父爱，这我明白，我妈妈有些时候说话会刻薄一些，请你体谅，你知道她心里难过姐姐，好在现在她也想通了，所以我们之间谁也不欠着谁，还是维系从前简单的关系吧，大家各自安好！”

陆离的脸色已经变了，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听得那些清晰的字眼儿一个又一个从李思源嘴里说出来，像一柄柄利刃插在他的心上，面前的李思源好陌生，她怎么能说出这些话？她怎么能如此对他？她看不到他的一丁点心意吗？他的真心就这样轻易地被她否定，被她一点一点踩踏入尘土，奉上真心，她看不见，奉上物质，她又说没有基础，他究竟该怎么做？

这番话将他的世界彻底震粹了，以致于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步步回到车上狼狈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