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立扬出门的空档,公孙大夫正与屋外黄沙中竖立的女子对视。
端茶小厮不忍心道:“肖姑娘已经在门口等您半个时辰了,今日黄沙又起,肖姑娘也被黄沙吹了有半个时辰。”
“关门去!老夫这把老骨头迟早甘乌着鬼天气冻死!”公孙大夫喝了杯热茶暖身。
小厮为难的走向门外,挡着风的身子撑手将门关上,朝肖衿衿道:“肖姑娘,您还是请回吧,公孙大夫不见您。”
“烦请转告公孙大夫,衿衿明日再来。”
肖衿衿朝小厮微微福身,小厮忙摆手道:
“肖姑娘别这样说,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肖衿衿轻轻一笑,本温婉的面庞,在风沙肆虐下显得有些沧桑了。
小厮看着肖衿衿娇嫩面庞上的淡淡红血丝,说道:“咱甘乌有一物膏状东西,抹在脸上能缓解风化干裂,小的这就为姑娘拿些去,姑娘在此地等着小的。”
肖衿衿微微点头。
小厮回了屋中,公孙大夫皱眉看着他拿着一个铁制的四方盒子来来回回折腾,最后回屋时手中盒子不见了。
他横着眉毛,轻哼道:“送什么东西给她了?”
小厮挠挠头,“甘乌治风化干裂的小药膏,叫不上名字。肖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总不能伤了脸去。”
公孙大夫抬眼看着身高八尺身型壮硕,而面庞有些干黄,脸颊却顶着两坨红血丝的他道:“阿木啊,以后不经老夫的准许,这里的院子都不要让肖姑娘踏入半步,你若是再犯这个毛病,老夫就要换人看门了。”
阿木不屑的将银盆放到盆托上,“换人吧,这样我就能去当兵上战场杀敌了。”
现在人手正缺,本来阿木不是伺候公孙大夫的人,只是当时阿木刚巧染了痢疾,公孙大夫顺便把他的病看了,莫立扬才顺便让阿木留在公孙大夫身边的。
公孙大夫没理他,俯着身子盯看手中的药棍儿。
阿木也不懂什么草药,于是瞅了他一眼,将热水添在银盆中道:“热水好了。”
说吧,转身进了一旁的小隔间。
公孙大夫暗搓搓的瞅了躺在那张伸不开腿儿床塌上,还乐呵哼小曲儿的阿木,啧啧两声儿叹出了声儿。
甘乌很大,但能住人的地方很少。
甘乌偏东地区因杨木较多,固沙效果显著,于是居住在东区方向的人较多。
最东有一座城池,此地场面大风卷沙,就连位置最好的城中也一到申时,便家家户户关门闭铺。
城墙之外突然驾马狂奔,马到城墙之下因劳累过度而跪地不起。
人反应迅速的跳下马,持了通关文谍,忙被人请了进去。
莫立扬还未在府中坐稳,那人便上了府上。
“世子殿下,往西一百里处的大漠,卷人而入其流沙之中,恐是不可不可经人。”那人身上裹着的厚裳,早已被吹的破烂。
他面是黑红,嘴唇干裂,开口时嘴中不时吐出黄沙来。
“下去吧。”莫立扬面上没有波动。
那人失望的拱手,“是。”
“好好休息。”
那人走到门口,突听到莫立扬的安抚话语,他连忙拱手,
“为世子殿下效力,在所不辞!”
说罢,他大步跨向屋外。
屋中湿热,与屋外的干冷截然不同。
“安卿。”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儿低沉。
莫立扬忙转过身去,他看到慎亲王忙起身,“父王,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
慎亲王严肃的面容不见舒展,“往西百里外仍旧不能住人,这可如何是好。”
甘乌临近山脉,层层山脉与甘乌能住地隔着一层沙漠,地形起伏变化较大,而且奇怪的地形仅能将百姓们归属到甘乌最东城池周围。
而马瘟盛行那段日子,百里马场已经不能再用,若要迁徙往西,这可当真是个难题。
“父王不必着急,我已经上书朝廷反应这个问题了。”
“你觉得那狗皇帝,会管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吗?”
慎亲王突然阴森森道。
莫立扬默了默。
“肖涉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同意与我们为营,安卿,皇帝娶亲那天,你再回一趟汴京吧。甘乌的兵还需养上一年,可是在皇帝面前的戏,不能断。”
时间紧迫,六月初。
莫立扬久久才回道:“是,安卿知道。”
六月初就要回汴京一趟,正巧赶上莫赠生日,他还能顺便去看莫赠一次。
慎亲王担忧的负起双手而走,屋外风声嘶哑难听。
莫立扬深深的望着窗户被风吹的浮动,心中也暗暗沉了下去。
次日,莫立扬再去公孙大夫那里,顺便告诉他要他同自己一起六月回江南。
正巧遇到被大门关在屋外的肖衿衿。
他微微含颌,“肖姑娘。”
“世子殿下。”她朝他福身道。
莫立扬含笑道:“这么早,便来找公孙大夫。”
“是。”肖衿衿话语很少,莫立扬看着这个执拗的女孩儿,图片脑中闪过一个人影像,像极了她。
莫立扬面上有些异样,他道:“随我一同进去吧。”
说着,莫立扬敲门入了院子。
肖衿衿迟疑片刻,生硬的进了院子。
才见到躺在太师椅上哼小曲儿的公孙大夫,莫立扬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身边。
肖衿衿又福身,她直截了当道:“公孙大夫,您还没有告诉衿衿,为何解药中水牛角要用一钱而不是半钱。”
莫立扬半挑眉,这公孙大夫不是说,肖衿衿求着他想要做他徒弟吗?这怎么听着也像是在讨教问题。
公孙大夫一见她变了脸色,“你怎么来了,阿木,碾人!”
“对不住啊公孙大夫,家里的水不够了我正打水去。”说着,一个壮汉用扁担挑了两桶水往屋外走去,便走边喃喃道,“没水了没水了,我去张屠户家挑去,他家的水没有沙子,好喝。”
张屠户家在一里远处。
公孙大夫冷哼一声儿,“好一个被美女糊了眼睛的气盛壮汉!”
立在他面前的女子又道:“公孙大夫,请您解释清楚。”
公孙大夫心塞极了,这还是个不依不饶的主儿。
这圣医手,和莫赠的性子忒像了点儿!
一个对茶斤斤计较执着不懈,一个对医药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