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莼醒来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天边泛着鱼肚白,屋子里的光线朦胧昏暗,窗边传来簌簌的声音,是祝东风在轻手轻脚的整理衣物被褥。隔着一架屏风,再加上光线昏暗,她看不清祝东风,想象了一下祝东风轻手轻脚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一点可爱。
可爱的暗探。
这仿佛是个自相矛盾的词。
她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听到祝东风开门出去的声音,才坐起身来换衣服。
一行人分开两路,封天封海去查探密道出口,祝东风随赵幼莼一路出了城。
无论那座城,城外十里都有一座十里亭,一座小小的凉亭,人们在这里送别远行的亲朋好友,有的人在此一别,就是一生。
赵幼莼从袖中取出一枚行龙卫特制的信号弹,装在火铳上往天上一射,在天上绽出一朵金色莲纹,就像是一朵再普通不过的烟花,在空中转瞬即逝。
祝东风定睛看了一眼,只觉得那金色莲纹有一点奇怪,只不过那烟花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信号就消失不见了。
“是一条变形的金龙,”赵幼莼知道祝东风看出了猫腻哦,也没打算瞒着他,道“只要是行龙卫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从旁边的密林里钻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一身乞丐打扮,弓着腰到两人跟前,道“爷,夫人,赏点银子?“
赵幼莼从袖中取出行龙卫的特制令牌和二两银子及半吊钱,放在那男孩手里,那男孩拿着东西一溜烟跑回了密林中。
赵幼莼坐在凉亭里道“坐一会儿吧,要等一段时间的。”
果不其然,过了约一个时辰,才有人从城门方向骑马赶过来。
马上的人利索的翻身下马,笑着喊道“师姑!”
赵幼莼定睛一看,才笑道“小知了,两年多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祝东风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小知了”,是个和徐令差不多大的小公子,身上穿着一身紫色圆领袍,脚上的黑靴还用金线缠着边,头发高高束起,一双水杏眼,唇白齿红,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此时那双水杏眼正盯着他,一脸防备。
赵幼莼介绍道“大梁暗探首领祝东风。现忝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而后拍了拍小知了肩头“我信得过他。”
小知了一拱手“行龙卫四处,酆岩城分卫所,正七品领事霍蝉,见过祝大人。“
“霍大人不必多礼。”祝东风无缝切换祝春风,应道。
赵幼莼小声嘟囔道“春风拂面啊。”
她看了一眼祝东风,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变化,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没听到吧。
两个人随霍蝉进了城,一路到城中一家酒楼,名为“醉听蝉”。
赵幼莼敲了一下霍蝉的额头,道“醉听蝉?我看你是嘴挺馋。”
霍蝉捂着额头“师姑,我都长大了,你不能这么敲我……”
赵幼莼知道分寸,霍蝉已经十六岁了,且已经是个分卫所领事了,也该立立威信了,是而道“这两年长进不小啊。”
刚过中元节不久,又出了事故,故而醉听蝉里并没有多少人,霍蝉直接带二人上了四楼。
醉听蝉一共四楼,一楼大堂,二三楼雅间,四楼只有一条楼梯可供上下行走,霍蝉带着二人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过了一刻钟,霍蝉才领了约二十人进来,有的打扮成小二,有的打扮成账房先生,有的打扮成厨娘和丫鬟,分两排站定。
他们见了祝东风并没有异色,应该是霍蝉已经交代过了。也省的赵幼莼再废一次口舌。
一众行龙卫站定,拱手行礼道“见过小师姑,祝大人。”
赵幼莼抬手道“不必多礼,都坐吧。”
等人都入座,赵幼莼才发现有两个熟面孔,不过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赵幼莼问道“人都在这儿?“
州级卫所一般在三十到五十之间,不该只有二十左右才对。
霍蝉道“还有二十人扮做小商贩和乞丐分散在城中,聚集起来动作太大,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郭开一案,你们了解多少?”赵幼莼不多废话,开门见山。
“与晋国有关。”霍蝉道“我们查了很久,现掌握了晋国一条暗线,但是一直受阻,有几次就要追查到其中根本了,但总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阻力,而且我发现好像有一方势力察觉到了我们,所以我们不敢随意动作,怕暴露上级。”
赵幼莼点点头“全了。”她把茶杯撂在桌子上“我和祝大人夜访州衙,在郡守郭士充的书房里找到了失踪的十名女子的案宗,并有一枚印章,上面有晋国图腾。”
霍蝉眉头一皱“果然是他?”
赵幼莼一看霍蝉的反应就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但还没来得及证实,便把封天封海在密道中的发现说了,又道“你的感觉不错,这里恐怕不安全了,他们应该还没有完全掌握你们的动向,没有把握,不敢贸然动手,等这件事完结,你们就不能在酆岩城了,小知了,”
她叫了一声霍蝉,等霍蝉应声才道“你看看这个。”
说罢把昨日从林府找到的那片布碎递给霍蝉。
霍蝉接过布碎,先是摸了摸,而后从腰间取出火齐,细细的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拿出一把小刀割下一小块布碎,连头都没抬,伸出手来一招,旁边的人立马递给他一把明火枪。霍蝉接过明火枪,开了火,把割下来的布碎放在火上烤了烤,而后闻了闻,抬头道“是晋国暗探服上的布料。“
“确定?“赵幼莼问道。
“确定。”霍蝉道“晋国暗探有意思的很,不论到哪儿,不论是何处境,随身的衣物或物件上总是有蛇纹,说好听点儿是有信仰,说难听了,就是死心眼儿。”他嘲讽一笑,把布碎递还给赵幼莼,道“这块布碎上的纹路虽不完整,但是也足够确认了。”
霍蝉的查验之术是师从沈源,她自然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