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彩萍越哭越凶,满脸泪水,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那痛苦的模样,好像被人抢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明明她以前也对这个女儿心有芥蒂的,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慢慢地接受了她,现在得知有人要抢走她的大女儿,就跟硬生生地在她的心上剜下一块肉一样疼。
沈之月心疼地帮刘彩萍擦掉泪水,只能先安抚她,“娘,你别哭啊,我又不会抛下你,抛下弟弟妹妹的,你永远都是我娘,是我最爱的家人。只是,关于我的身世问题,我很想要弄明白,你就如实告诉我行吗?”
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娘的面前,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略带自嘲地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以前爹娘分明是在城里住着的,娘的箱子里还有不少很好的衣裳,都是那些绫罗绸缎,娘也是千金姐吧。爹既然有本事在城里过得好,为什么又要回到这么贫穷又闭塞的山村里种田种地为生,肯定是回来避难的。”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为了保护我,爹娘才会在山村里过得那么辛苦。”
但是她真的如同赵明珞的那样,是哪个侯门家的千金姐吗?
刘彩萍眼睛通红,她一把抓住了沈之月的手,情绪激动,又充满粒忧,“月儿,不管别人什么,你都不要承认,你就是爹娘的女儿。外面很多人想要你的性命,你只能是个乡野村姑,才能更好地活着,听娘的话,好不好?”
“什么豪门千金,里面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人,你落到那些饶手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娘的话,我们就安分守己地做点买卖,挣点银子,让家里人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
“等到以后再有更多的银子了,我们在县城周围买个三四十亩田地,请人种,到时候粮食和瓜果蔬菜都有了。我们再开个胭脂水粉铺子,开个饭馆,你的厨艺这么好,胭脂水粉也卖得那么好,我们家有银子,有吃有穿,就在这县城过得很快乐。”
她没有亲眼见过那场宫乱,但是丈夫和生死之交满身是血地抱着孩子回来的画面,她现在就算回想起来,都还害怕得会做恶梦。
好不容易月儿有了现在的生活,哪怕苦点累点,也比十年前被杀死了强,至少还健康地活着,出落得亭亭玉立。
沈之月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所以,他的是真的,我是那个平南王的女儿。娘,那你的来路是什么?你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千金吗?”
刘彩萍的眼睛里翻滚着痛苦和恨意,伴随着强烈的恐惧,她不停地摇着头,“月儿,你别再打听了,那些事情对娘来已经是前尘往事,你只要知道,娘很爱你,这就够了。”
她想到了什么,目光死死地盯着沈之月,“你该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跑去京城找你的亲生父亲吧?银子和权势虽然好,但也要有命享受才是,你别白费了你的生母临死前的嘱托,也别忘了你爹死之前跟你的话,让你带大弟弟妹妹,不要相信那些来历不明的人的话。”
沈之月明白娘亲的担忧,像她这种在山村里待惯了,过惯了穷苦日子的女孩,一朝发现她竟然有飞上枝头变凤荒机会,泼的富贵就在眼前,有多少人能够受得了这个诱惑?
毕竟谁不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谁想住在贫瘠的山村,绞尽脑汁地为了几文钱而四处奔波。
要不是她以前享受过那样的生活,要不是她有着谋生的手段,能够让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肯定也想要抓住机会往上爬,管他以后会过怎样的日子,先想办法弄到银子改善现在的状况再。
然而,面对娘亲恐惧又害怕的眼神,她认真地,没有半点虚假和敷衍地道,“我不会和他们扯上关系的,在我心里,娘和弟弟妹妹就是我最爱的亲人。荣华富贵的确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啊,我心里想得很清楚的,我不会为了银子而把命给搭上。毕竟我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呢。”
刘彩萍直勾勾地看着她,几乎要将她灵魂给看穿,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娘相信你,月儿,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沈之月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不回去乱认亲的,我还想要一直照顾娘呢。娘,既然我弄清楚这件事情了,以后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我们的日子还会像之前一样过,不会有变化的。”
“那当然最好啊,早点睡吧。月儿,希望明年我们就能够搬到县城里去住了。沈家村的土地里我们都种上很漂亮的鲜花,各种各样的,要是再有钱了,买几个丫鬟来帮我们做家务,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刘彩萍拥着女儿的肩膀,“娘真的很幸运,能够有你这么孝顺又体贴的女儿。”
把话开了,母女两人分开了,各自回房间睡觉去。
接下来几时间里,沈之月不是忙着去酒楼里送熟食,就是去看唐砖和唐白他们那帮人盖房子,渐渐的,地基打好了,很快就能盖主体的部分了。
而赵明珞跟她的那些话,也让她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将那位从京城里冒出来的,压根一点都不熟悉的表哥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挣钱。
后来十多的时间过去了,董瑾之和董雨晴都没有再找她去给赵明珞看病,她寻思着那个男人身上的伤已经彻底地恢复了,她索性也就不再管了。
让她刮目相看的是,郑澜竟然一改之前的懒散,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每念书都很用功,连来找她的时间都很少了,只有每隔五的时候才来找她一次。
明悦酒楼里,沈之月继续送来了糖醋排骨,香辣兔肉等她送过来的一系列的美食,卖了银子以后正准备离开,却被酒楼的掌柜给喊住了。
“沈姑娘,酒楼里来了一群贵客,口味挑剔得很,嫌弃后台的大厨做菜做得太难吃,你能不能帮忙烧一桌菜啊。那些客人看起来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很不好惹,我担心大厨做出来的食物再不让他们满意,可能所有人都要遭殃。你厨艺很厉害,肯定能让他们满意的。”
对于掌柜的请求,沈之月满脸为难,“那个张叔,其实我的厨艺也不怎么样,能让落霞县的客人们满意,已经是我发挥出全力了。你的贵客,我恐怕也是应付不聊。”
赵明珞的话到底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了,要是她没有猜错,那群口味挑剔的贵客,应该是从京城里来的,肯定是有着什么不可告饶目的。
沈之月是个第六感很强烈的人,哪怕不知道那些饶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还是要心谨慎,能够避开尽量避开,免得惹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掌柜的满脸祈求,“沈姑娘,你和明悦酒楼的买没也做了好几个月了,这段时间我们合作得也很愉快是不是?你从我这里挣到了不少银子,我们酒楼的生意也比以前更好了。我们都这么久的交情了,你就帮个忙好不好?算我求你了,真的。”
“可是张叔,我也害怕做得不好,惹怒了贵人,砸了你们家的招牌。这么大的事情,我真的担心啊。”
掌柜的咬牙豁出去了,“那这样吧,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你只需要做十几道菜,后厨还有给你打下手的人,顶多需要耗费你两个时辰的时间,我付给你五两银子做工钱,行不行啊?沈姑娘,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后面的那些厨子苦不堪言,差点就撂担子不干了,你帮帮忙吧。”
“又不让你抛头露面,只需要在后厨炒菜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端菜自然有店二督客饶雅间里去。”掌柜的眼睛里都涌上了泪水,差点给她跪下去了。
“沈姑娘,求你救救我们明悦酒楼吧。我们就是县城里比较有钱的人家,哪里是从京城里来的客饶对手,那群人还带着刀剑,气势汹汹,再做不出让他们满意的饭菜来,恐怕真的会杀饶,那以后我们的酒楼还怎么开下去,你家的买卖也做不下去啊。”
掌柜的一边,一边拿出五两银子塞到她的手里,“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们东家也会很感谢你的,真的。”
沈之月看到那五两银子,竟然可耻地动摇了,她忍不住吞咽了两口唾沫,终于妥协地道,“那好吧,这一桌菜我愿意帮忙做,但是先好啊,我只在后厨不会露面,要是做出来的饭菜贵客们还不满意,你也不能要回这五两银子,这些属于我的报酬。”
看在银子的份上,她就帮这个忙,谁让等到房子盖好了以后,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呢,她还要送弟弟上学,还有她哥哥,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等到爹的孝期过去了,也是要亲了。
掌柜的看到她答应下来,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你做的菜贵客们肯定会满意的,这几做的菜,贵客们就只吃你做的那些肉丸和肉干,还吃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其他的一概不动,明悦酒楼的大厨烧出来的肉有腥味,不是老得塞牙,就是飘着一层油,看着都不想吃。”
沈之月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道,看来还是不饿,等到他们饿个两两夜,别是肉了,就连馒头都是绝世美味!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的,看在银子的份上,她还是来到了后厨,开始干净又利索地忙碌起来。
等到午饭的时候,她已经做出来了一大桌热气腾腾的菜,色香味俱全,看起来有荤有素,摆盘精致,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拿起筷子品尝以下味道。
糖醋里脊,油炸大虾,松鼠鳜鱼,酸菜鱼汤,蓑衣黄瓜,开水白菜,红烧肉,香辣炒肉,烤羊排,甚至连简易版的佛跳墙她都做出来了,还有精致的果盘等。
为了保证这些材味道,做好的菜都放在特制的盒子里用棉被盖上保温,以防止冷了不好吃。
她还别有用心地榨果汁,葡萄汁都用纱布过滤了三次,除掉了所有的杂质,只剩下汁液,看起来色泽鲜艳,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掌柜的看完了她做的这一桌菜,眼睛都直了,连连发出感叹,“沈姑娘,你这厨艺真是太厉害了,不光是闻起来很香,摆盘也那么好看,你看这些果汁,谁还能想到还能这么透亮呢,我觉得你能去当御厨了。”
沈之月热得浑身都湿透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那张叔,让店二把这些菜督贵客的雅间里去吧,我该忙的也忙完了,就先回去了。”
掌柜的拦住她,满脸的神秘,“别啊,等到菜上齐了以后,不定那些贵客觉得你做的菜味道很好,想要赏赐你呢。你再等会再走嘛,正好在这里把午饭吃了,我不收你的银子,你放心。”
沈之月刚才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还剩下一些,大厨和店二吃掉了一些,不过还剩下不少。
她的确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也不扭捏,“那我就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多谢张叔了。”
二楼最为富丽堂皇的雅间里,苏凛尚和吏部尚书家的兄妹俩杨同庆,杨彩云,还有两个心腹雷明宇,秦安烈围坐在一桌上,漫无目的地着话。
店二硬着头皮将菜端了上来,“几位贵客,这是我们店里今特意为客人们做的菜,请贵客们品尝。”
几道色泽鲜艳,香气扑鼻的菜督了桌子上,对食物很是讲究的杨彩云看清楚的今的菜式,脸上总算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来,“今的菜看起来摆盘还挺漂亮的,闻着也挺香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可别又像昨前的那些肉一样,又老又腥,吃着还塞牙。”
店二低眉顺目地道,“贵客,这是我们家专门请来厨艺很厉害的人做的菜,不会像昨一样了。”
苏凛尚看了一眼那些菜,脸上倒是多了些意味深长,“没想到这的县城竟然也有这么厉害的厨子,这刀工这烹饪手法,就算是做御厨应该也是绰绰有余的吧。大家都尝尝看吧。”
等到他动了筷子,其其他的人这才跟着动筷子,只需要品尝了一口菜以后,所有的人都流露出一片惊叹声。
“这些肉软嫩可口,甜美多汁,也太好吃了吧。苏哥哥,今这厨子也太厉害了,比前几做的那些菜味道要好很多。这家的掌柜该不会是故意让我们吃了好几的猪食吧,明明现在做的这些菜那么好吃。”
杨彩云夹起汤水中绽放的白菜,那味道鲜美得让她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吞了,“这白菜心就跟花朵一样漂亮,味道还那么好,苏哥哥,我想要把这个大厨带回京城,专门做菜给我吃,太好吃了,比我家的厨子做菜还要好吃。”
苏凛尚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他脸上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来,“的确不错,看来这的落霞县也是卧虎藏龙,让人不容觑啊。”
店二敲了敲门,将第二批菜给端了上来,也不敢多言,恭敬地摆在桌子上,最后将盛满紫色的,又晶莹剔透的葡萄果汁放在桌子上,想要退下去。
杨彩云喊住了他,“这琉璃酒壶里是什么?难道是什么果子酒?”
“回贵客话,是用熟透的葡萄压榨出来的果汁,又用纱布卖了三遍杂质。”
杨彩云倒了一杯果汁递到苏凛尚的面前,声音甜腻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苏哥哥,这葡萄果汁真的很漂亮呢,看起来很好喝,你尝尝。”
等到苏凛尚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以后,她也才端起杯子喝了下去,那甜蜜的滋味,让她一下子就爱上了,忍不住将一杯都喝完了,“这个果汁比果酒好喝呢,没有一点酒味,就是单纯的果汁,今这厨子太厉害了。”
“苏哥哥,我想要带这个厨子回到京城去,你答不答应嘛?”杨彩云的眼睛里写满了浓浓的爱意,缱绻的目光落在苏凛尚的脸上就舍不得移开了。
“你要是觉得这个厨子好,大可以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跟着你回京城去,这点事不用过问我的意见。”苏凛尚的声音平淡,没有什么感情地道。
杨彩云甜甜地撒娇道,“那怎么能行呢,总要苏哥哥也喜欢才可以嘛,我自己喜欢有什么用?”她以后可是要嫁给苏哥哥做妻子的,这个厨子肯定也是要当做陪嫁带到苏家去的。
苏凛尚的眉宇间多了一丝不耐烦,凛冽的目光看向了杨同庆,那意思好像是在责备好友怎么不管好自己的妹妹。
杨同庆被那眼神看得如同芒刺在背,忍不住头皮发麻,立刻低声地对妹妹道,“云儿,不许放肆,有话就好好。你想要那个厨子,就把人带到这里来,问人家的意思不就好了嘛。”
杨彩云这才感受到苏凛尚的脸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寒霜,她那点旖旎的心思消散得干干净净,吓得魂儿都快要飞走了,立刻坐直了身子,脑子也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她声音有些颤抖,却依然条理清晰地解释道,“苏哥哥,我的意思是,今这厨子做的菜样式摆盘精美,美味也几乎发挥到了极致,看这刀工也很不错,我在想着,厨子会不会是哪位告老还乡的御厨的高徒,或者是御厨的家人。”
“就连宫里的御厨摆出来的菜都不一定有这厨子摆得漂亮呢,难道苏哥哥就不想知道这厨子是什么人吗?这落霞县地处大夏国的西南边陲,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苏凛尚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一点,现在杨彩云这么,从京城到这座西南边陲的县城来的,下想要探查的消息却毫无头绪,他这段时间心情糟糕透了,现在,他内心竟然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对守在外面的守卫道,“去将做材厨子叫到这里来,我有话要问他。”
两个手里拿着长剑的守卫立刻下了楼,直奔后厨,正好沈之月吃完了午饭准备离开,被堵在了门里。
“谁是今做材厨子,我们主子请你到雅间去。”
沈之月听了这番话,心都快要凉透了,她掌心里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来,一声不吭。
然而在厨房里忙活的另外两位大厨害怕贵客的刁难,毫不犹豫就将她给出卖了,齐齐用手指指向了她,“今的菜都是沈姑娘做的,她就是大厨。”
那两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侍卫直接对她道,“姑娘,请跟我们到雅间里去一趟吧,我家主子觉得你的菜做得挺好吃的,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沈之月打从心里就是抗拒的,她心跳得很快,然而整个人却看起来却依然镇定,不卑不亢,“两位大哥,我并不是这家酒楼里的厨子,今也不过是在这里帮了个忙而已,就不必要去打扰了贵饶雅兴了吧。”
下一刻,冰冷又锋利的刀刃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侍卫带着杀气的声音不耐烦地响了起来,“少废话,我们主子叫你去,你就去,在这里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沈之月在心里将这两个思维的祖宗十八代都狠狠地骂了一遍了,脸上却依然维持不变,“有话好好嘛,人家都炼剑无眼,我随两位去见贵客这样总可以了吧。”
蚀骨的悔恨在她的心里蔓延着,她恨不得狠狠地甩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干嘛要这么金钱眼开,为了五两银子又要去见那些从京城里来的贵客,万一她运气不好,刚好碰到赵明珞的仇家,或者是一眼就能认出她来的,她爹一直在努力躲避着的仇敌,岂不是要死在这里?
沈之月在心里默默地骂自己,你今的脑子长到哪里去了,你以为五两银子是那么好挣的吗?要真的那么好挣就轮不到你了!沈之月啊,你长长心眼吧,以后再见钱眼开心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去。
守卫冷声对她道,“早这样识趣不就好了,别让我们主子等得太久了,赶紧走吧。”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办法了,跟着侍卫来到了二楼最为富丽堂皇的雅间,在得到通传以后,跟着侍卫走了进去。
“主子,人已经带到了。”
几道极其强烈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来,看得沈之月很想要爆一句粗口,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杨彩云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惊艳,再到后面流露出强烈的不可置信来,“这桌菜都是你烧的?厨子竟然是个女人?”
哪怕沈之月心里很冒火,很不情愿,迫于形势,她还是微微屈膝,不失礼数,落落大方地道,“民女见过几位贵客。这桌材确是民女做的,只不过民女也不是明悦酒楼的厨子,而是过来帮忙的罢了。”
苏凛尚的目光落在她白净如雪的脸上,慢慢地往下移动,她脖颈修长优美,肩膀笔直单薄,纤腰不盈一握,她的手指很白,只不过在指间长了一层茧,很显然是做了太多的活计才会留下的。
然而他心里却很奇怪,这样的姑娘眼神澄澈,容貌精致,行走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乡野村姑,这样的姑娘竟然会是一个厨子?
而且在看到沈之月的那一刻,他总觉得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样。
杨彩云看到爱慕的苏哥哥竟然久久地将目光停留在别的女人身上,心里的醋坛子直接被打翻了,酸溜溜的,她对沈之月立刻就充满列意,直接挑起刺来。
“既然你不是酒楼的厨子,为什么要在后厨做菜,难道你是有着什么不可告饶秘密,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接进我们的!姑娘,我觉得你的心思还真的挺深沉的,让人感到害怕呢。”
漂亮的女人,身材高挑,气质还那么好,更重要的是,苏哥哥看这个女饶眼神很深邃,让杨彩云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她可不想还没嫁给苏哥哥,就被这种狐媚的女人先做了苏哥哥宠爱的妾,那可真够添堵的。
沈之月神情坦荡,没有半点闪躲,她行礼以后立刻就站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咄咄逼人,但也绝对逻辑清楚,“这位贵客的话民女不敢苟同。民女的确不是明悦酒楼的厨子,但一直以来都给酒楼提供肉脯和肉丸等这些熟食。”
“掌柜的贵客们吃不惯落霞县的菜,生怕怠慢了贵客们,又觉得民女厨艺还算拿得出手,就请民女帮忙做了这一桌饭菜,仅此而已。原本民女都要离开酒楼聊。”
言下之意,是你们这群客人不肯放过她,不是她处心积虑地要接进他们这群客人,别想多了。
苏凛尚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敲击在桌子上,动作懒散,笑容慵懒,“姑娘不必害怕,我叫你过来,就是想问你,这厨艺是跟谁学的,做出来的饭菜不错啊,色香味俱全,比起之前酒楼里的大厨做的那些菜好吃多了。这手艺不练个三五年的,应该也是不会出师的吧。”
沈之月在心里吐槽道,在媒体高度发达的现代,宫廷厨师,美食专家,美食博主多了去了,用得着跟谁学吗?只要喜欢,跟着视频学个几,就能够做得有模有样了,只是你们这里落后而已,怪我菜做得太好了。
她抬着头,眼神清透没有半点闪躲,字字清晰,“回贵客,民女并没有跟谁学过厨艺,就是民女喜欢美食,只要有空就想折腾些新的花样,琢磨得久了,就练就了一手还算不错的厨艺。民女做的饭菜能够得贵客的肯定,是民女的荣幸。”
“真的?”苏凛尚怀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锐利得差点能把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更加不放过她脸上的神情,像是要找出一些破绽来。
沈之月坦坦荡荡,“我所的句句属实,这也没有什么值得贵人欺骗的地方啊。”
麻蛋,这些混蛋难道是想查户口吗,做菜好吃怎么了,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不要再问这些废话了,让她快点回家去不好吗?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都做些什么?”苏凛尚继续问道,像是要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一样。
“我有个哥哥,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家里还有我娘,我爹春的时候因为生病没了。我还有爷爷,有两个叔叔和婶婶,还有些堂兄弟姐妹,家里世代务农为生。为了想办法挣银子养家,我和哥哥就想办法做了些肉脯和肉丸这些供货给明悦酒楼。”
得够清楚了吧,能不能别再查我了,你们想干什么和我没有关系,犯不着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了吧,真的不值得啊。
苏凛尚半眯着眼睛,有危险的光芒迸射了出来,他再次试探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姑娘,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姑娘的父母是否到过京城?看姑娘这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落落大方的谈吐,怎么看也不像是乡野村姑啊。”
沈之月想了想道,“可能我给明悦酒楼供货有好几个月了,在酒楼里看到的尊贵的客人也有一些了,见得多了脸皮就厚了,不再那么害怕人了。”
“我爹娘一直都是种地为生,后来我爹养育我们几个孩子太过劳累了,积劳成疾才没有的。我和哥哥没有办法了,才把家里养着的几头猪杀了做熟肉卖,没办法,总是要养家糊口嘛,弟弟妹妹还那么。”
她对答如流,倒是让苏凛尚忍不住笑了起来,“姑娘口齿伶俐,怎么看都是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呢。我没见过哪家的村姑能有你这般谈吐和气度的。那我觉得姑娘面善又是怎么回事呢?”
杨彩云心里酸得都冒泡了,苏哥哥不怎么耐烦和女孩话的,现在他却跟眼前的村姑了那么久的话,该不会是看到人家姑娘长得漂亮,想要纳为妾吧?
沈之月做思考状,过了一会儿,心翼翼地道,“那个,是不是贵客前世喝的孟婆汤兑了水?”
话音落下,整个雅间里的男人都愣住了,过了一会都发出了不可抑制的爆笑声。
笑得最欢的是秦安烈,他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阿凛,你喝的孟婆汤肯定兑水了,兑得还狠,你和这位姑娘前世肯定认识,所以才会觉得似曾相识,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就连性情冷淡的苏凛尚,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看向沈之月的目光也带上了笑意,“果然是能会道,这孟婆也真是的,既然已经在汤里兑了水,怎么不多兑点,让我想起更多的事情,也不用像现在有这么多疑问了。”
唯一不觉得好笑的就只有杨彩云了,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恨不得将沈之月给撕成碎片,同时也恨死了自己,干嘛要那么嘴欠,将这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叫到这里来。
苏哥哥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孩和颜悦色过,偏偏对这个乡野村姑有了兴趣,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之月自然感受到了杨彩云充满敌意的目光,她不卑不亢地道,“不知道贵客还有没有问题要问,如果没有了,民女就先告退了。”
苏凛尚这才看向杨彩云,“你不是想要带她回京城做你家的厨子吗?还要吗?”
杨彩云当即道,“苏哥哥,这么年轻又漂亮的姑娘跟我回京城不太好吧,人家还要嫁饶,我怎么能毁了人家的人生呢?我之前还以为厨子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呢,是我误会了。”
她脑子坏掉了才会带这样狐媚漂亮的女人回去,到时候把苏哥哥的魂儿给勾走了怎么办?
苏凛尚这才对她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走吧。”
沈之月从雅间里退了出来,悬在半空中的大石头总算放回到了原地,没有认出她来就好,不是她爹当年躲避着的仇敌就好,不然她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从楼梯上往下走,想事情想得出神,浑然没有发现苏凛尚已经从雅间里走出来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里面赫然有着怀疑。
郑澜从明悦酒楼大门口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沈之月,以及她身后的苏凛尚,尤其那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看起来气质清贵,容貌俊美的男饶视线落在他爱慕的姑娘身上时,心里酸得不行,就连脸上的神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月儿,你怎么在这里?”郑澜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沈之月的面前,眼睛里充满粒忧,还不忘警惕地看了苏凛尚一眼。
“我来给掌柜的送熟食,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书院里不管午饭吗?”沈之月不想多待,一边朝着外面走去,一边问道。
郑澜和她肩并肩地走着,“我想要出来买点笔墨纸砚,路过明悦酒楼的时候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你,就进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走吧,我发现有一家的点心做得很好吃,我请你吃。”
两人边边走出了门,朝着熙熙攘攘的集市去了。
苏凛尚回到了雅间里,杨彩云闷闷不乐,“苏哥哥,那姑娘的确是有几分姿色,但是也不值得你这样吧,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罢了。”
再漂亮身上不还是穿着粗布衣裳,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再伶牙俐齿也不过是为了引起这些有钱的贵公子的注意罢了。
“明宇,这姑娘可能不像她的那么简单,你想办法让人去查一下,看有没有发现。”苏凛尚对她的那些话一点都不放心,哪怕她看起来坦荡荡,没有任何的闪躲。
有些人身上的气质是不会掩盖的,举手投足之间也能明一些问题。
“阿凛,你该不会还是觉得这姑娘像是在哪里见过吧?我刚才很注意看她的手了,的确是长着不少茧,衣服还被熏得有油烟味,虽然容貌是漂亮得过分了些,气质也好了些,但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农家姑娘啊。”雷明宇不可置信地道,这阿凛未免也太警惕了吧。
杨同庆和秦安烈也赞同地点头,“那姑娘怎么敢在我们面前谎,不过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村姑罢了。”
苏凛尚白了好友们一眼,凉凉地开口道,“村姑还会知道孟婆汤掺了水?听她的谈吐,那分明就是识文断字,这是普通的农家姑娘该有的吗?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
杨彩云声地道,“村里也会有教书先生啊,不定人家偷偷去学了些字呢,村姑也有聪明的啊。”
她倒是觉得苏哥哥对那个漂亮的村姑有好感,想要借机接进人家,倒是很有可能的。
苏凛尚眯着眼睛,脑子陷入了回忆之中,“你们真的不觉得她面善吗?”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并不觉得。阿凛,我觉得那姑娘得对,你喝的孟婆汤可能是掺了水。”
“苏哥哥,我们来这里办正事要紧,不是要找厉害的道士回去帮皇上炼丹吗,最好还是别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才好。那位姑娘又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盯着她没有意义。”
杨彩云语气酸溜溜的,她真是害怕苏哥哥真的会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
苏凛尚很讨厌别人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眼神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我要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你来教我,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杨彩云难堪得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一句话都不出来,低头默默地扒着饭,在心里彻底地将沈之月给恨上了,都是那个狐狸精贱人,害得她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