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为父、大地为母。
没有热闹的宴席、没有邻舍乡亲的祝愿,陪伴他们的是夜空繁星明月,地上背后沧桑古树。
他和她,拜了堂。
他从没对她说过三年的孤寂和落寞,她也从没对他提起娘亲为何人。
十年匆匆,孤山不再孤单,古树下不远处搭建起了木屋。
炊烟袅袅,房前一对兄妹各自玩耍,那男娃名叫吴缺,女娃叫吴浛。
吴缺喜欢耍棍,吴浛不喜欢舞刀弄棒,喜欢菜花时不时就跑到哥哥那里,将花朵凑到他的鼻尖问着香不香。
每到这个时候,男娃都会应付几句,然后拉着妹妹到树下,笨拙舞动着手中木棍,信誓旦旦将来一定要成为大将军,平定天下除暴安良。
房前门口,一个中年男人左手里拿着刻刀,右手持着粗木短棒,时不时抬头看看树下儿女,而后继续雕刻着兄妹俩的木相。
也不知这年是因为儿女长相变化太快,还是男子天生就不是灵巧之人,雕刻出的兄妹俩的木相连三分传神都没有。
在这时,房屋里走出了一个女子,她身上扎着翠花围裙,眼角虽有淡淡鱼尾,可是眸子中却透着一股慈爱。
悄然来到了男子身旁蹲下身,看了看他手里的木雕,没有嘲讽也没有不屑,抬手轻轻捋了捋男子鬓角散乱的一缕发,那目中言不尽的柔情。
“好啦!喊孩子们回来吃饭吧。”
男子放下了刻刀,盯着女子眼角淡淡的鱼尾微微一愣,随后冲着女子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起身走向了古树。
十年弹指,匆匆再过。
吴缺如愿做了大将军,叱咤疆场百战不败。
吴浛下嫁到了城里大户人家,虽然日子过的平淡,好在不愁吃穿过得舒心。
而他和她每夜都会坐在古树下,静静地看着夜那轮弯月。
十年、十年、再十年。
儿女很少回到村落,也很少回到出生的木屋前。
可是花甲夫妇始终保持着一个习惯,夜晚就坐在那古树下望着星斗弯月,不知不觉她总是靠着他的肩膀入睡,天明他背着她步履艰难走下山。
再过十年,木屋前多了一座坟,坟碑上刻着两行字。
爱子:吴缺。
爱女:吴浛。
十年又十年,将近百岁的夫妇最后踏上了山顶,坐在古树下望着空中明月。
那一夜,她问了他一个问题。
十五岁那年为何不去参军,他想做大将军啊。
男子淡笑不语!
次日清晨,那是他最后背着她走下山,房前又多了一座坟,坟碑上刻着一行字。
爱妻:洛灵儿。
九十年,弹指一挥间。
老者坐在坟前七天七夜,第天拿起了刻刀,抓起了三根粗棍中的一根,闭目刀动转息半年,雕刻出了一个舞棍的少年。
那少年与吴狄有分想象,却散发着一股将军威严。
将吴缺的木雕放在身前,老者又拿起了第二根粗棍,刀动半年匆匆,雕刻出了一个手捧花朵的少女。
那少女与洛灵儿有分想象,目露纯真似水柔情。
将吴浛的木雕放在了吴缺的面前,似给人一种幻觉,女孩在让兄长闻着花朵香不香。
第九十九年,老者拿起了最后一根粗棍,刀动整整一年,雕刻出了一位长发垂腰的女子,虽没有绝世如仙的美貌,却也是倾国美人独一无二。
闭目两年整,在老者放下刻刀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小心翼翼轻轻地将洛灵儿的木雕放在身前,直至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他的口中传出了一声叹息。
“出来吧!”
老者的声音很清淡,感觉不到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可就在这个时候,老者的身后三米之外,渐渐浮现出了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
她头戴凤冠,身穿开衩旗袍,腰肢纤细婀娜,静静地看着坐在坟前的老者背影。
“已尽一世,你也看了百年,够久的了。”
“你……是怎么看破我的幻术的?”
“因她离开了三年!”
“何……何意?”
“如果这一个世界是真实的,如果你了解灵儿,那么十五岁的那一年,坐在古树下苦等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我。”
瑶合仙子一愣。
“不懂吗?这是你布下的幻境,潜意识里你将我当成了那个负心汉,我没去报名参军平定天下,也就没有了负心汉的大义。”
瑶合仙子皱了柳叶细眉,片刻后暗叹了一声。
“小友真是聪慧心智如妖,我……败了!但我心里不遗憾。那负心汉为了宗门大义,断了与我的情。他被逐出宗门到了青州。我也追随到青州建了瑶合派,可他依然不愿与我相依白头。那一日见面,我为了气他,说门派之中三百男修尽是我宠,他怒怒离去已有百年之久,他怎知我依然是处子之身?怎知我从不让男修近身三米之内?”
吴狄,沉默。
“算了,不说也罢!但我有一事还不明,既然你早就看破了我的幻术,为何还要留下来?”
“这是你布下的幻境,却也是我的幻境。这里,有我在意之人,她的纯真、她的眼神、以及暮年靠在我背上熟睡的样子,让我不忍离去。”
说着话,老者缓缓站起,转身看向了瑶合仙子,俯首躬身一拜。
“你……这是……。”
“这一拜,吴某谢谢你的幻术之恩,让我与灵儿在幻境中生活了九十七年。”
瑶合仙子,沉默!
“但是,这一界毕竟是幻境,如那星斗明月、如那古树花草、又如那木屋两座坟,包括你我在内,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随着吴狄指天指树等等之物,一一化为了飞灰,也包括他和瑶合仙子,渐渐虚化消失无影。
而在此时,瑶合仙子眼中的粉芒消失无影,吴狄的双眸恢复了正常。
二人对视了一眼,瑶合仙子将手中的乾坤袋扔给了吴狄。
“你,走吧。”
吴狄手持乾坤袋退下了台阶,双手抱拳施礼转身,但他刚走出三步,突然又停下了身子。
“我多问一句,你口中说的负心汉,是否姓司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