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进华大的校门,记忆中的场景几乎没什么变化。
其实顾俟潇左右也就是离开了一个季后赛的时间,但这期间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少年觉得恍若经年。
快进入考试周了,加上还是上课时间,校园的道路上都没什么人。
虽然是休学了,但顾俟潇手上还有华大的学生证,所以两个人还算顺利地通过了门卫大爷的关卡。
顾俟潇寻思着要不要回111寝室找池棠他们聚一聚。
穆莳好似看出了少年的想法似的,眸子一暗,不着痕迹地上前勾住她的手,不经意地说道:“上次的那个黑客,祁齐查出的地址,就是在这儿。”
“华大。”顾俟潇转移了注意力,“可华大除了池辞他们以外,还会有什么人注意到我呢?”
她在华大待的时间本就极短,做事也不张扬,不惹人注目,要说认识有交集的,除了池辞他们,便就是111寝室的人了,哦,还有一个褚楚。
“对方的黑客技术不弱。”穆莳淡淡道,“先去华大的计算机系看看吧。”
其实那个人来得很突然,好像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尽兴了之后又立刻离场,不留痕迹。
若不是有祁齐在的话,恐怕他们连一个大概的范围都找不到。
“嗯。”顾俟潇颔首。
也只能先这样了。
但走了一段路后,顾俟潇察觉到不对了。
“队长,你这是往哪儿走?”
“计算机系啊。”穆莳说得理所当然,一本正经。
顾俟潇默,看看周围的风景。
去计算机系?确定不是一直在打转绕圈吗?
“队长,你认识路吗?”
穆莳摇头:“不认识。”
就算是认识路,他也不一定能走对,这句话穆莳没说。
总觉得说出来会有点毁形象。
少年闻言,一囧。
不认识路在这拉着她的手瞎转悠啥呢?
“所以队长你是在干嘛?”顾俟潇挑眉,接着问。
穆莳沉默了一下,道:“……去计算机系。”
“嗯哼?”
面对着少年灼灼的视线,男人投降了。
“其实我是路痴。”穆莳有点别扭地说出这句话,微微偏头,一手卷曲,半遮着唇。
而那张俊美的脸上,居然升起了两片可疑的红云。
“噗嗤。”顾俟潇忍不住笑喷了。
这还是她那个高冷尊贵的队长么?
这不是个憨憨么?
路痴害羞的样子要不要那么可爱?
听到小家伙的笑声,穆莳偷偷用余光瞥了少年一眼,试图判断这是不是嘲笑。
“不许笑。”穆莳放下手,假装严肃,面无表情道。
可男人越是这样,顾俟潇越是觉得有意思,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加掩饰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带着极其明显的女性化特征,好在附近没有人经过。
“队长哈哈哈……不行了哈哈哈……你居然路痴。”
路痴就算了,但能不能别这么可爱呀?
顾俟潇双颊通红,抹了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眯着眼睛看穆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一副假装生气,但又忍不住自己脸红的男人,真的是太可爱啦!
少年笑眯眯地,偷偷在心里琢磨着,要是自己去捏一下男人的脸,他生气的概率。
穆莳有点无奈。
总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在小家伙面前塑造的高冷伟岸的人设毁于一旦。
事实上,醒醒吧孩子,你早就没有人设了!
“咳咳。”他很做作地咳了两声,道,“别笑了,赶时间。”
再笑他就真的绷不住了啊!
“好好好,不笑了。”
玩笑归玩笑,顾俟潇也怕再笑下去,万一男人恼羞成怒,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她了。
不过嘛……
少年在心里悄悄记下了穆莳的黑料。
“问个人吧。”顾俟潇说。
华大其实她也不怎么熟。
“好。”穆莳点头。
“那儿有人!”视力极好的顾俟潇瞧见一位坐在古亭长椅上的女孩,背对着他们,道,“过去问问吧。”
两个人走过去,越来越近,少年看着那背影,莫名有种熟悉感。
隐约的抽泣声传过来,已经走到那人身后的顾俟潇和穆莳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上前。
“你好,打扰一下。”顾俟潇上前,语气温柔。
那个女孩有些慌乱地擦擦自己的脸,努力将自己颤抖的声音抚平。
“嗯,什么事这位同学?”说着,女孩转过身。
微微泛红的眼眶,但令顾俟潇怔住的,是那张自己很熟悉的脸。
欧阳倩。
当初她的导员,带着她去了111寝室的导员。
因为后来直接做了休学,所以也没有再见过她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会是这幅场景。
欧阳倩见到顾俟潇的时候,也愣了一下。258258xs
虽然带少年的时间不长,但给她留下的印象却是这一届学生里最深的一个。
111寝室住的是四个大四的学生,学习成绩优异,但同时又很个性,当初那么多学生进了111寝室,最后要不是自己灰溜溜地向校方提出宿舍的申请,要不就是被揍趴下然后丢出来。
111寝室的几个人,算得上是欧阳倩最为头疼,又最喜爱的几个学生。
又爱又恨,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只有顾俟潇,在第一次进入111寝室的时候,就淡定从容地接下来林炎对他的刁难,甚至反让他们吃瘪。
那还是欧阳倩第一次看到四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傻眼的样子。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梦斋,缭绕的茶香萦绕在眠的鼻尖,黑猫柒缩成小小的一团趴在眠的腿上。
而黄连竟然静静地浮在半空中,像是睡着了一样,在黄连的右脸处,黑猫抓出的血痕里散发幽幽的紫光,皮肤有些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再仔细一看,似乎有植物幼苗一般的东西在努力撑开他的皮肤。
眠的小手一挥,如同电影荧幕一样的画面一下子消散,化成一缕光线钻进眠手边的书里。
强势而有些恶毒的婆婆,表面懦弱不敢反抗的媳妇,梦境里隐藏着深深的恶意。
黄连又在二者关系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无时无刻不对颜妍流露出的嫌恶又与他在黄母面前维护颜妍相矛盾。
他到底隐瞒了什么,那团黑暗被隐藏在这层梦境的何处?还是说……在更深的地方。
眠捏了捏额角,这偏头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湿热的触感传来,柒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舐着她的脸颊。
冷凝的小脸上隐约浮现一丝暖意,嘴上却丝毫不饶人:“不要用你的舌头舔我,真嫌弃。”
黑猫的动作一顿,瞬间炸毛,跳下眠的膝盖,昂着头离开。
眠手上一空,愣了一下,继而那隐约的笑意扩大到了脸上:“噗嗤。”
黑猫身子一僵,毛似乎炸地更厉害了,身体倏地一变,一个长着猫耳的黑衣少年邪魅地咧开嘴角。
上前,将太妃椅上的少女压在身下:“你在笑什么?”
温热的气息吐在眠的脸上,一向面无表情的少女脸颊微微泛红,她死死地盯着柒的脸出神。
“柒。”眠轻轻唤了一声。
“嗯?”柒的脸更靠近了几分,如绿宝石般的眸子诱惑人心。
眠的视线有些涣散,道:“我想……”
柒盯着眠一张一合的粉嫩唇瓣,尾巴不自觉地翘高了:哼哼,还不是拜倒在本喵的颜值下。
忽然耳朵一痛,柒嘴角一抽,暗道不好,只见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正拼命地蹂躏他的猫耳。
眠的双眼已经舒服地眯了起来,鼻子里发出哼哼声:“嗯,好软。”
“女人,给我放手!”柒咬牙切齿的模样,声音却在隐隐地颤抖。眠看着柒脸上布满红晕,眼里蒙上一层水雾的样子,不厚道地又捏了捏。
柒彻底缴械投降了,变回黑猫挣脱开,慌忙地逃离。眠嘴角含笑,视线转到面前悬浮的书上,眉目又变得凝重。
所有事情交代完毕,黄连送医生出去,张婶也被吩咐去炖安胎药,房间里只留下黄母和颜妍。
黄母双手抱胸,神色倒是比以往温和了许多,但还是不减刻薄。
“只要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我们黄家不会亏待你的。”黄母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妍,道。
颜妍咬唇,垂眸没有说话,这是她的孩子,她当然会好好对待,可是,想到两个月前的那件事,她又有些心慌,只能安慰自己这个孩子是黄家的。
黄母冷哼一声,走了出去。黄连正好回来,颜妍有些期待地看着他。黄连坐在床边,帮颜妍盖好被子:“安心养胎。”
颜妍的嘴唇动了动,还是将那个她犹豫了好久的问题说出口:“我弟弟的学费……”
黄连一下子就打断了她:“你现在的身份是黄家人,第一件事是生下孩子,其他的不要想。”
颜妍低下头,想到颜城威胁性的话语,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握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诺了。我能不能……见见他?”
“颜妍,不要违背我。”黄连只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很明显不同意她见颜诺。
颜妍抿唇,可是,阿诺……
而黄连出门就打了个电话:“事情处理好没有。”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黄连狠狠地皱了眉头:“让人跑了?这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还想拿钱?”
他似乎与那人起了争执,冷冷地笑了声:“哼,等把人找到再跟我谈钱的事。”说罢,挂断了电话。
他摸了摸右眼下方被黑猫抓伤的地方,早已没有了伤痕,却不知为何仍在隐隐作痛。
朝房里看了一眼,想到自己和眠签订的契约,眼神慢慢深沉了起来。
入夜,黄连手提着一盏鲜红的灯笼,再次站在了那扇古老的木门前,他走了进去,入目的依然是那古色古香的书斋,焚香炉里飘出一缕缕细烟,悠然缠绵。
穿着洛丽塔的少女眠慵懒地卧坐在太妃椅里,不同的是,那只诡异的黑猫不见了。
“眠大人,我……”黄连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在商界呼风唤雨,即使面对各种大鳄也泰然处之的他竟然会害怕这么一个小姑娘。
眠的双眸牢牢地锁定了他,古井一般让人望不到头。
“怎么,你要收回你的愿望吗?”眠踩着小皮鞋,“踏踏”地走到他身边。
“不……不是,我只是想等我妻子生下孩子后……再……”黄连的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眠那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神,让黄连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的目光下。
“再让你的妻子,消失?”眠粉嫩的唇瓣微微一动,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黄连低着头,不敢说话。
眠身体一轻,直接飘到太妃椅上,慵懒道:“放心,契约一旦签订就没有更改的机会,一切,会按照你的心愿进行。”
黄连面色一喜。“不过。”眠身体前倾,有些玩味地看着他,“如果有人说了谎话,那么契约就会反噬。”
黄连身子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道:“什么样的反噬?”
“这个,吾就不清楚了。”眠淡淡道,“你可以回去了。”
手一挥,黄连感觉自己就掉进了深渊里。
他从梦中猛地惊醒,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右脸还在隐隐作痛,只是似乎那痛意越来越明显。
想到眠所说的反噬,黄连的眸子冷了下来。从枕头下拿出那张写有“拜见梦斋”的纸条,揪成了一团。
看来,有些事情,还得他自己去办。
这个晚上,颜妍也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她回到颜家之前,和颜诺一起流浪,过着食不饱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她的母亲是颜城的小女儿颜黎,和所有烂俗的故事里一样,颜黎为了所谓的爱情逃离家族,嫁给了她的生父。
想到那个男人,即使是在睡梦中,颜妍的眉头也狠狠地皱了起来,她永远不想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她一生的悲剧都是从那个人身上开始的。
当爱情敌不过果腹的面包,颜黎才知道自己错了,可意识到得太晚,她已经逃不掉了,最后只能在贫困和孤独里郁郁而终,把所有的烂摊子,抛给了她年幼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