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和晚霞。

韩兮月看着身边这个看着天空颜色逐渐渐变，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深棕色大衣男孩的男孩。

他的眼睛里满满盛着的，都是期待与温柔。忽然之间，他的一转头，韩兮月心脏就开始狂跳。

“阿栈。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刚在一起的感觉。”韩兮月眯着眼睛，用两根手指间的缝隙轻轻捕捉住他的双眼。

阳光在他的眼里都有了温和的光晕。

“是嘛？”陆栈笑了笑：“我倒觉得，我们像过了一辈子。”

韩兮月扬起的嘴角僵住。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吃剩的甜点盘在桌上安静地躺着。韩兮月把手指缓缓地放下。她转过身，一同把手放在栏杆上。

“怎么啦？”陆栈看着她。

韩兮月微微笑道：“没事。”

她感觉可能是自己太小气了。连于星星的醋都要吃。虽然刚刚她把陆栈哄好了，可是……这之后，陆栈对她的笑一看就是勉强装出来的。

忘掉一个人，也许是很难。但是如果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呢？

她不想问。她不敢问。

她害怕。

她转头对陆栈报以微笑：“没事。”

陆栈静静地看着她：“兮月。”

“我真的没事。”她不再和他的视线交接，心里乱乱的。

女生就是奇怪。一点点小事，能在心里编出部电视剧来。

可是拜托。我不要狗血剧情。

韩兮月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去吧。晚了。”

自从于星星去世之后，陆栈确实成熟了很多。不会总是嬉皮笑脸了，不会总是耍坏招。可是……他变得更深沉了。

像一条小溪汇入了大海。黑暗和辽阔都瞬间将他吞噬。他的快乐，还剩几分？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给他快乐，那要是我不在了，他会怎么办？

韩兮月感觉心里五味杂陈。包括刚刚陆栈看她的眼神，就像一个绝望的人抓住的最后的希望。于星星对于他来说，到底还意味着什么？

韩兮月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牵连到他俩一直以来坚固的信任。

一直以来，坚固吗？

陆栈看着韩兮月平静的表情，内心也在想一些问题。这样的自己，带着黑暗的自己，能给她快乐吗？

不小心想起于星星的事，然后牵连到她的情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没次她都变着花样的安慰我，而自己呢，除了给她一个拥抱什么都做不了。

陆栈看着落日最后滑下天际。

“回去吗？我背你吧。”陆栈在她面前弯下腰。

韩兮月看着他的后背，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有些事情，其实，早就出现了裂缝。

韩兮月心里一惊。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些，可是她确实……失去了些许安全感。在他一次次用眼神告诉自己对于星星的愧疚与想念时。

她不由得紧了紧他的脖子。

陆栈背着她在人群里走过，边上的人就像刚来的时候一样捂住嘴，惊笑和捂着嘴讨论。

韩兮月想起她第一次看到于星星的时候，她的那个眼神，一直都在她的脸上。

仿佛从第一刻见到彼此开始，她们就认定了对方是陆栈心里重要的人。

她走过他的高中生活，给他甜蜜的感觉，给他青春的回忆，给他惨痛的印记。

而自己，只不过是后来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她将头埋在陆栈的肩膀上。

陆栈回头看了看韩兮月，感觉到她的不适感。他很愧疚，但是他确实很难做到去和她解释于星星的事情。

那段回忆，他再也不要记起。

他也不想让自己想保护的人深陷于这段回忆中。这本来就不是她该承受的。

“对不起。月亮。”

陆栈真诚道。

“什么？”韩兮月假装不知道地抬起头问道。

“我不该，让你也沉浸在这样的感情当中。”陆栈轻声道。

什么样的感情当中？

“什么样的……”韩兮月问到一半，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别这么不信任他，好吗？

“你说什么？”陆栈问。

“没什么，就是哈哈哈，有点想回家啦。”韩兮月岔开话题。

陆栈噤声。

过一会儿他开口：“带你回家。”

韩兮月觉得心被扎了一刀。

他们都这样不擅于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条路会很难走。

可是我真的也问不出口。

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韩兮月把头歪向一边：“你把我放下来吧。”

陆栈把她放了下来。

韩兮月穿着他送给她的那件黑色裙子。她看着地面，不太利索地说：“你……背累了吧。我自己走吧。”

说完陆栈看着她一个人朝前面走了。

她的背影落寞，仿佛对某些事情有些失望。

陆栈垂眸，耐心地跟在她的身后。

天色暗沉，几颗星星已经出现。月亮好端端地挂在云头。她跟他，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

边上嘈杂的叫卖声，逐渐亮起的路灯，都使韩兮月的心冷一分。

她……似乎这样很久了吧。

陆栈看着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她转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很无措，但同样，今天他总是忘却不了于星星的那个片段。

是自己太没能力了。

陆栈看着她孤独的背影，不禁内心一颤。

这时候彭雨薇发给了韩兮月一条信息。

“姐妹，我现在和那谁坦白吧。”

韩兮月深呼一口气，不打算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对面的女孩子。

“好的。有情况随时截图我。”

韩兮月关掉手机屏幕。在路灯照射下，后面的影子修长而挺拔。

陆栈。你的心，到底是不是全是我的。

我……有点累了。

韩兮月看着自己的影子。

陆栈上前，看见韩兮月不小心崴了下脚便立刻奔上前：“你没事吧？”

韩兮月看着他担心的眼神，不禁有点委屈：“有事。”

陆栈二话不说背起她。

韩兮月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都很傻。他怎么可能不全心全意喜欢自己呢？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陆栈的心是自己的。他的眼泪可能不是。

她不想再去想了，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我睡了。”

“睡吧。宝贝。”陆栈继续往前走。

他明白韩兮月顾虑的一切，他都知道。

但是自己的辩解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他一直是用自己的行动去表明。

不管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都会努力用自己的行动去表明。

看着她一个人静静走远，他确实很心疼。

可是或许有些时候她该明白不舒服的事应该直接说，解决不了的问题要主动提出。哪怕脚崴了，也千万别逞强一个人走远。

所以，他很开心刚刚她说出那句“有事。”

你很棒了。

陆栈感觉到肩膀上陆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怕的，他担心的，一直都是——她觉得他不能依靠。

有些事情，很难，很难去违背自己的内心。

总有一天，我会真正让你感受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现在的我们，都要学着去放手依靠。

陆栈轻轻把她背上来一些，然后调整了姿势继续往前走。

她电话响了他就活动一只手把她口袋里的手机点开接起。

“喂？伯母。是我，兮月现在在我背上睡着了。我这就把她送回来。我们在这附近的商业街上。嗯，嗯，放心，我们平安。”

他观察着背上的人并没有被吵醒，于是把她的手机放回她的口袋。又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走。

灯火通明的城市，陆栈根据自己的记忆，寻找着来时的路。

有时候不小心走错了路他只好问人继续走。

等他到了路口的时候，发现梁雨山的车停在路边。

梁雨山看着陆栈一步一步把自己的女儿背到车上，细心地帮她系上安全带。他感慨道：“你对兮月，蛮好的。”

陆栈轻轻笑了笑：“叔叔路上小心。”

“小陆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必啦，酒店就在这附近。我刚刚好吃了东西，慢慢走过去。兮月就拜托您照顾了。冬天她比较嗜睡。”

梁雨山不再挽留，便点了点头。

看着黑色的车子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内，他才放心地转头离开。

在副驾驶上，韩兮月慢慢睁开双眼。

梁雨山往后视镜一瞥，突然发现自己的女儿醒着。

“你没睡？”

“嗯。”

韩兮月感觉自己眼角湿润。

“干嘛装睡呀？就想让他背你？”梁雨山哭笑不得。

韩兮月不再说话。

阿栈，拜托你，原谅我的……无知。

陆栈一步步地走到酒店，一步步地找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缓缓地躺下。

他的脑海里，迟迟无法忘记她走在他前面的背影。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

包括他在问路时，听到的背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我本以为自己是个温柔到可以顾及到你任何心情的男生。可是没想到今天的我，还是让你哭了。

对不起。

陆栈睁开眼。

手机上突然响了。

他立刻打开手机屏幕。

“今天我喜欢你。明天照样喜欢你。——月亮。”

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