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千万种,遗憾皆不同。她竟不知,还有一种爱叫做成全。这些年,她终究是看低了这个默默无名、沉默寡言的男人……这样的人,值得更好的女子与他相守一生……
南今夕伸出双手,轻轻的抱着他,附在他耳边无比真诚地说:“谢谢你,袁玉辰。你值得更好的姑娘以诚相待!”她松开手,转身离去。
她不敢看他,她怕看他,她怕看到他那双至真至诚的眼睛……她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为了断了他的念想而去欺骗他。
出了醉月轩,南今夕有些怅惘,她只想一个人走走。她让柳云和月离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她便出了凤都城,她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就到了跟云翊分离的地方……她坐在地上,看着夕阳,有些难过。
天空还是那日的天空,凤都还是那日的凤都,夕阳还是那日的夕阳,只是小白已不是那日的小白了。他离开了好久,久到她与他好像又隔了千山万水,久到仿若又过了一生……
袁玉辰的话还在耳边环绕,她的震惊还在心里徘徊。她认识袁玉辰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一直守在公皙凌身边,像影子一样的存在着,从不多说一句话,他那般用心的扮演者影子的角色,以至于让她也忽略了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他的情感不比别人差,相反,比别人更真、更纯……
他让她想起了阿棉、阿木、阿云她们,她们活在皇宫卑微的像一粒尘埃,但纵然卑微如她们,却都有一颗赤诚的心,一如袁玉辰待她之心一般至真至纯。遗憾的是,她终究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了。
如果世间,没有求而不得之苦,没有爱而别离之痛,唯有两情相悦之欢,那该多好……
谢姐姐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就如同那镜中花、水中月一般,难寻难觅难守么?现在,她倒是羡慕起大哥和谢姐姐来,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终生厮守,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
认亲宴这日,月府张灯结彩,院子里、各个偏殿的廊角都挂上了崭新的灯笼,连丫鬟、仆人都换上了新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南今夕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上了新的粉色缎面裙子,披上藕粉色的纱裙,头上挽着祥云髻,两侧插上镶着玛瑙石的珠钗,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叮叮”的响声,她喜欢这声音,像小鸟在唱歌一般。当时月离拿了很多裙子、珠钗让她选,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一条裙子和这对珠钗,像极了那日同兄长们一起参加九花节的装饰,仿若还在上京家中一般。
吉时一到,南今夕便在月离和柳云的搀扶下走进了主殿。殿内早已宾朋满座,她按照之前礼仪嬷嬷的教导,颔首、垂帘,步履款款地往前走,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无暇顾及两边的宾客,径直走到主位停了下来,认认认真真地磕头、敬茶。这是她进府以来第一次见凤国王上,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合,她端着茶,给他敬茶,还要喊他义父……虽然凤国王上与她的爹爹年龄相仿,但她还是有些尴尬,有些喊不出口……直到如风夫人轻咳一声,她才生涩的喊了一声“义父”。王上比她想象的要和蔼可亲,他眉目含笑的冲她点点头,还送给她文房四宝作为见面礼。给如风夫人敬茶倒是舒坦许多,一来她本是自己的姨母,而来她与她近日时常打照面,熟悉了许多。
如此她变成了凤国的夕公主。
认亲仪式一结束,大家便纷纷道贺。
她在道贺的人中看到了青连郡王,他如同往常般温润如玉,此刻他正怡然自得的喝着酒,她还看到一个穿着玫红色裙子、装束讲究的姑娘颦颦看向青连郡王。
她问月离:“那个紫衣姑娘是谁?”
月离说:“那是锦华郡主”
“青连郡王的妹妹?”
月离摇摇头:“青连郡王是靖王府嫡子,锦华郡主却是郡王府庶出郡主。”
“他们都是皇亲国戚?”
月离又摇摇头:“郡王是皇上的宗亲,靖王却是皇上封的王,他是因战绩显赫才被皇上封了靖王,赐靖王府。青连郡王本名青连,本来是叫青连小王爷的,但他好像跟皇家冲了辈分,便改成青连郡王了,以后继承王爵就是靖王了。”
南今夕点点头,原来凤国流行这样封王。
说话的间隙,她扫了一下全场,她竟然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袁玉辰。此刻,袁玉辰面色暗沉,不似前几日那般精神,眼神略带伤感,他见她看到他,亦拿眼看她……她觉得心里发酸……许是心虚,她别过头不去看他,但这样并没有让她觉得好受一点…,她果然不善于处理感情的问题。莫非,小白就是被她吓跑的?她坐到位置上,有些惆怅的喝起酒来……
这时,如风夫人却在宴上宣布了一件让她无比震惊的消息:“非常感谢诸位不辞辛苦来参加小女今夕的认亲宴!今夕芳龄十七,已经到了婚配年龄,目前尚未定亲,为娘甚是操心呀,我预备一个月后为小女招亲,年满十八未婚男子都可参加!”
宴会上顿时炸开了,大家议论纷纷。谁都知道如风夫人无儿无女,如今认了一个义女,举办一场这么盛大的认亲宴,自然是非常看重这个义女,不然如风夫人不会将整个凤国的皇亲贵族全部请来参加这场认亲宴,就连王上也如此慎重的来参加。这女子身份无比金贵,谁要是娶了她,只怕是平步青云,连皇亲国戚怕是都想攀上这一权势吧……
何况这今夕姑娘长的倾国倾城,舞跳的更是绝妙……
南今夕只觉得头大……她才认了亲,怎么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如风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卖她,根本就没有提前跟她商量,她也太独断专行了!让她更意外的是,他们连招亲贴都准备好了,而且让丫鬟们一桌桌发……她才十七岁,虽然到了婚配年龄,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恨嫁!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一个丫头居然给她的桌上也递了一张招亲贴!
她拿着招亲贴,哭笑不得。
招亲贴上写着:夕公主芳龄十七,系凤国如风夫人义女,样貌品行皆为上品,琴棋书画不在话下,现欲觅得如意郎君,修百年之好。凡年满十八岁未婚青年,不论国界,皆可递上相亲贴,由月府统一甄选,最后选定六人参与最后的招亲宴,招亲宴举办时间定于六月初六,届时获胜者,即为夕公主的未来夫婿。
招亲贴上居然还画了她的画像!这不是昭告天下她南今夕正在凤国,且成为凤国的夕公主,此时很是恨嫁,正在招亲……
这个招亲来的太突然,太奇怪了!南今夕看着手中的招亲贴,突然感觉她的命运开始被别人抓在手里,像是放纸鸢一般,牵引着她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这样的未知让她有些害怕,但又有些期待。小白会出现吗?
认亲宴中,她一直想寻机会单独跟如风夫人谈一谈,她想知道如风夫人为何突然弄了这个招亲,她想让如风夫人取消这个招亲,可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因为宴会还没结束如风夫人便离开月府去了皇宫。
宴会结束后,她天天去找如风夫人,可是侍女都说如风夫人不在府里,一连三天,她都没见到如风夫人。离六月初六只有两个月,她得尽快想办法,她可不想两个月后莫名其妙的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可是找谁帮她出主意呢?若是在皙朝,她可以找爹娘,找两个哥哥,可这会她凤国,除了如风夫人,谁都不认识……
她焦急如焚的在月府等着如风夫人,可是一直不见她露面。后来,她终于想起青连郡王,她刚来凤国就是他出手相助,找他或许能帮自己出出主意。
南今夕准备去靖王府找青连郡王,出门时却被月离拦住了,月离说:“小姐现在是夕公主,可不能乱跑。如风夫人交代了,让公主安心住在月府,招亲的事情她会为公主妥当安排的。”
南今夕有些诧异,当了夕公主,她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了么。她有些不甘:“我不会乱跑,随便走走,天天待在月府多闷呀!”
月离说:“公主现在身份金贵,出府怕有危险,还是月府安全。”
“凤都一派祥和,怎么会有危险?”南今夕坚持道,“实在不行,你们多安排几个武艺高强的人跟着不就行了?”
月离有些为难:“这……公主若是有什么闪失,奴婢可担当不起!”
南今夕又说:“我又不去别处,只是去靖王府找青连郡王,月府与靖王府只隔了两条街,不会有危险的。”
第二日,她便被获许可以去靖王府,别的地方不能去,原因是她现在是夕公主,身份金贵,怕她有危险。南今夕很是烦躁,她以为当个公主,有权在手,做什么会方便一些,谁知,竟然连自由都没有!想想以前在家,爹娘也是这般不让自己出门的,但那时至少可以借二哥的名义出门,现在月府门口有重兵把守,走到哪里都有两个奴婢,两个武林高手跟着,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没让少诚跟她出府,说少诚年纪太轻,对凤都又熟悉,怕保卫不周,但却同意柳云跟着。
出了月府,他们走了大约一刻钟便到了靖王府。有了公主的身份,进靖王府显得很容易,连通报都不用,直接便又小厮领他们进府。
靖王府的格局跟魏府有些相似,都是主殿在前,绕过很大的庭院才到青连郡王的宫殿青连阁。青连阁坐落在湖边,有一半的宫殿是建在湖上,远远看去像一艘很大的船,停在湖边。她刚到青连阁,便有丫鬟直接领她去见青连郡王。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月离,月离会意小声对她说,昨日已经提前派人来通报了。南今夕暗想,怪不得今日畅通无阻,原来已经提前打了招呼。看来以后约青连郡王,还是提前让月离派人来招呼一声的好,这样多方便。
南今夕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一处亭子,亭子建在湖的正上方,一面紧挨青连阁,三面临水,周围修建半人高木制栅栏作为扶手,穿过栅栏,便可看到满庭的荷花争相怒放。青连郡王此刻正在亭子上的软垫上,他抱着一把古琴,似在调琴,随身伺候的正是那日在酒楼见到的青禾姑娘。青禾见她进来欲上前通报,她不忍打扰青连郡王的雅兴,便将食指放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青禾会意,便将她领到旁边的客席上坐下。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青连郡王,只见他眼睛微闭,食指轻拨琴弦,每拨一次,便用另一只手转动一下弦轴,转到满意的地方时,嘴角便微微上扬,如此几次后,琴便调好。这时,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时,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拨动琴弦弹了起来。
青禾早已将烹好的茶递了过来。南今夕微微品了一口,茶叶清香但不浓郁,清爽但不厚重,略带一股荷香,与这满天的荷花正好相得益彰。青连郡王的琴声温润舒缓,没有大起大落之势,也没有大悲大喜之态,似小桥流水般,涓涓而出,又似春风拂面般,缓缓而来。
都说琴声能反映一个人的心性,南今夕听着这琴声,感叹,果然如青连郡王的人一般温文儒雅。喝着这样的茶,品着这样的曲,果然心情舒畅许多,她的面上也不自觉的泛起了丝丝笑意。
一曲完,南今夕拍手称赞:“听了郡王的曲子,心境也跟着郡王一般悠然舒畅了。”
“随便抚的玩罢了。”青连郡王将琴递给青禾,“是把好琴,好生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