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因着二皇子公皙凌的到来,蓬荜生辉,南志渊将其迎为上宾,朝堂中也来了好些达官贵人,把大厅挤得满满的,连大厅外的院子都挤满了人。南今夕不敢与父亲相认,低头跟着公皙凌,伤心的与父亲擦肩而过。
这时便听到外面传来哄闹声,南今夕微微抬起头,便见大哥一身红袍,牵着一身红装的新娘谢荣兰踏着红毯走了过来,谢荣兰身披霞披,头戴凤冠,诧红的盖头随着她的脚步起伏轻轻摆动,浑身散发着喜庆二字。
很快,他们便拜完堂。
看着二人被众人拥入洞房,南今夕想起了谢荣兰对她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谢姐姐找到了她的一双人,那自己的呢?她会不会像谢姐姐一样,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小白……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时,她突然感觉有人在拉她,她猛的抬头,这才发现公皙凌已经起身,准备离去,而自己刚刚一直陷入沉思竟没有发觉。她连忙低下头,可是在低头的瞬间,她看到了谢荣芷。谢荣芷身着紫色纱裙,站在不远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寒光四射。她来不及多想,匆忙低头跟着公皙凌往外走去。
大堂内虽然宾客很多,但公皙凌毕竟身份金贵,众人见他要走,便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南今夕一直低着头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大门走去。走着走着,她便看到紫色的裙摆,她心知那必定是谢荣芷,她连忙抬脚想快点离开这里。
这时,她突然被人绊了一跤,然后她便迎面倒了下去,帽子竟直接从头上飞走,一头乌发顷刻间从帽中泄了下来。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她趴在地上,伸手想去捡帽子,眼见就要够到帽子,帽子却似被谁不小心踢了一脚,直接滚了出去。
“今夕妹妹?”是赵子易的声音,“你怎么……?”
她连忙用双手挡住脸,将头低得更低一些……
这时,谢荣芷扶起她娇声问:“今夕妹妹?真的是你?贵妃娘娘不是留你在宫中么?你怎么私自出宫了?怎么还穿着这样一身衣裳……”
这时堂内开始有人议论起来……
“南今夕?她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谢小姐说她是私自出宫,私自出宫可是死罪!”
“她跟涵王殿下是什么关系?怎么扮成太监跟着他出来了?”
“涵王殿下一向兢兢业业,怎么会……”
……
大堂内一时议论纷纷。
这是大哥的婚礼现场,父母兄长都在场,这些流言当着父母家人的面像洪水一般迎头向她泼了过来,她觉得难堪,从未有过的难堪,她手足无措的用手臂挡着脸,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穿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南大人也不管管?哪有女子如此胡闹!”
“她定是使了什么妖媚手段,魅惑涵王殿下……”
“看她那的样貌……红颜祸水……”
……
流言不断发酵,她像溺水的人,被流言淹没……这时,她感觉有人将她罩在怀里,一双坚实的肩膀,替她挡住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她抬头,便对上二哥坚定的目光,他仿佛在说,别怕,有二哥在!少诚站在二哥旁边,像个石头一般立在那里一同为她挡着流言蜚语。
有那么一刻,她觉着就这样跟二哥走,很好很安全,可是,那也只是刹那的念头。她是偷偷出宫的,私自出宫是死罪,她不能连累他们,有她一个人就够了,她不能连累他们跟着她受难。
她推开二哥和少诚,立于众人面前,大声说:“你们认错了,我不是南家小姐!”
“怎么可能认错,她在九花节上弹过一首曲子……”
“对呀,我也见过”
……
南今夕用手遮住脸不断地重复:“你们认错了,只是长得相似罢了……”她一边说一边往外挤,她要快点离开这里,只有离开这里这种流言才能停息。
大堂内本就人多,看热闹从不嫌人多,这会里面闹了这么一出热闹,院中的人全部往大堂挤,都想看看这场热闹,她根本就出不去。
二哥和少诚欲再上前,却早已被南志渊安排的下人拽离了大堂。南志渊就这么冷着脸看着场内的一切,默不作声。
这时人群中开始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一个大家闺秀这般不守规矩,成何体统!”
“南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要是生在我府中,定让她浸猪笼!”
“还敢魅惑涵王殿下”“真是不知羞耻!”
……
她使劲地往外挤,想赶快离开这流言蜚语,可是,她越挤,就越被人流拦着出不去,漫天的流言和指指点点的人群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将她淹没……她开始慌了,像一只受惊吓的小鹿,用手捂着头,原地乱窜……可是越窜,越窜不动,流言像密密麻麻的蜜蜂,在她耳边嗡嗡作响,令她头晕……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的钻进去……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拉入怀里,她抬起头与公皙凌四目相对,他的眼光异常坚定,似是经历过一番斗争后下定决心般坚定,他坚定的看着她,似乎在说,别怕,有我。她突然觉得安全,像找到了可以帮她挡掉一切流言蜚语的避难所一般安全,她闭上双眼,轻轻的将头埋在了他怀里……
公皙凌环视一周,冷眼看着众人,他就这么冷眼看着,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半晌,他才道:“本王带着王妃出来凑个热闹,怎么,诸位有异议?”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怒自威大约便是如此。
大厅很静,静得能听到众人的屏息声。在众人的屏息声中,公皙凌揽着南今夕大摇大摆的出了南府。
待他们走后,大厅内又恢复了喜庆,仿若刚刚不曾发生那样一出事故一般。
多年后,南今夕才明白,你的故事在别人眼中,只是个故事罢了,没有谁会在意……
回去的路上,公皙凌一直将南今夕揽着怀里,就如同那是栾湖边一般,紧紧地揽,不曾松手。南今夕闭着眼睛任他揽在怀里,那些流言蜚语像咒语一般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纵然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她却仍然觉得羞愧不已。马车走了许久,她才从那种难堪中解脱出来。
公皙凌揽着她低声说:“对不起,今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
南今夕苦笑着摇摇头,是她挖空心思的讨好他,是她要他带她出门,是她提议女扮男装,也是她沉迷心事被人认出,一切都是她作茧自缚,跟公皙凌何干?他救了她两命,如今又这般护她周全,这样的恩情,叫她如何偿还?
公皙凌沉默半晌,道:“我的婚事,我做不了主……”
像他这样的身份,只能是皇上赐婚,也只有那天之骄女才能与他相配。她这样的身家,如何配得上他?正因为知道,她从不曾将他与她放在一处想。
南今夕从他怀里爬起坐好,她感激地看着公皙凌,郑重的说:“今日之事,是今夕作茧自缚。殿下刚刚那般为今夕解围,今夕只有感激,不会多想,也请殿下不要有心理包袱。”
公皙凌将她拥入怀里,坚定地说:“我会求父皇赐为我们婚的。”
“赐婚?”南今夕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亦看着她,一脸的温柔:“其我心仪你已久,我也说不清是何时开始心仪你的。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趴在玉兰树上,头上插着毛笔,背上背着一只鸟兜兜,小心翼翼地呵护一只受伤的小鸟,你从树上掉下来,也不震惊,反而一脸好奇的盯着我问东问西,我那会在想,谁家的姑娘,这般没得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说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扬,似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一般。
“后来你到了宫里,你与湘儿很合的来,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次,你在湘儿宫里,你坐在桌上眉飞色舞地给她们讲故事,没得一点闺中小姐的样子,但,却是那般光芒四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来我们一起用膳,开始你很拘谨,几杯酒下肚后,你变的慷慨激昂,我想这大约便是你本来的面貌吧……你总是充满了活力,一顿普通的午膳都能被你吃出万丈豪情,一个简单故事都能被你讲的眉飞色舞,……我慢慢被你吸引,不由自主的想见你,我刻意从湘儿那得知你的行踪,参加你们的活动,只为与你相遇,只为多看你一眼……可是,你在湘儿、在丫鬟们面前都那么随意自然,唯独我面前却总是唯唯诺诺,唯恐避之不及……我以为你大约是讨厌我,纵然如此,我还是相见你,想离你近一点……直到五日前,你主动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欣喜若狂,我猜你大约是读懂了我的心思……那天栾湖,我拥着你,吻着你,那时我便想,我要你成为我的妻,我想与你携手共度余生……”
南今夕震惊的看着公皙翊。她一直以为,他是生于皇家,天之骄子,受万众瞩目,与他相配的必是那世间最好的女子,像袁玉雅那般才华横溢、风姿卓然,他喜欢的便是那样的女子。他帮她解围,仅仅出于道义,或是怜香惜玉,她不曾想他竟是认真的……
这么多天,她一直将他视为敌人,她像惧怕袁贵妃一般惧怕他,她躲着他,唯恐会惹上杀身之祸,她没想到,他对她竟生了这样的心思……
公皙凌轻抚着南今夕的乌发,声音异常的温柔:“我本准备过些时日,待我生日时,向父皇寻个恩典,将你赐给我做王妃,不曾想今日发生这等事故,看来得从长计议了……可能会有些阻碍,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周旋,你等我消息可好?”
“你要娶我?”南今夕诧异地看着他,难道他是认真的?
公皙凌点点头。
“可是……”不知道为何,南今夕没有觉得惊喜,更多的是惊讶。
公皙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会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我要让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你。”
南今夕暗自心惊,他说的羡慕难道是皇宫?她不喜欢皇宫,嫁给他岂不是要一辈子困于皇宫。她面露难色:“那不是要一直住宫里?”
公皙凌沉思片刻道:“我有两处府邸,一处在宫里,一处在宫外,待你嫁给我后,你想住哪里便住哪里。”
纵然如此,南今夕还是犹豫不决,婚姻大事她从没考虑过,公皙凌说的太突然了……
见她犹豫不决,公皙凌又诚恳的说:“今日我当着你的父母兄长的面许了你王妃的身份,你相信我,我定不会辜负于你。”
想到父母兄长,南今夕突然面色暗淡起来。今日是大哥大喜之日,她却给家里带来这样的一场变故,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连累父母兄长……公皙凌说的婚事只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嫁给他也是不错的吧,至少她不用再惧怕袁贵妃了,至少她可以住在宫外不用进宫了,至少他是喜欢她的吧……
想到此处,南今夕点点头。
公皙凌见她点头,欣喜若狂,他捧着她的脸,便深深的吻了下去……
起初南今夕有些不情愿的挣扎着,可是,她一想到自己刚刚答应了他,她要嫁给他,这个承诺给她下了定心丸,她便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拥着吻着。
过去,公皙凌从未对男女之事上过心,他的所有心思全部都在公务之上。袁贵妃为此很是苦恼,她曾多次安排袁玉雅与他单独相处,想要让他们培养感情,可是他竟从未对她生过男女之情。他一直都认为女子都矫情,为博男人一笑日日琴棋书画,身为无趣,他以为他不会对女子动心了,可是,他没想到,南今夕会如此不一样,让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