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Lada轿车在圣彼得堡的涅瓦大道上疾驰，车牌是日本大使馆的牌照，加上四面车窗都拉上了窗帘，让人无法一窥究竟。

谢尔盖耶夫稳稳的驾驶着车辆，副驾驶被改造过，座椅拆除后装了一个铁架子，搁了一架电台，上面的旋钮非常粗犷，各种信号灯不断地在闪烁，仪器表盘上的示波器疯狂的抖动着信号，即使美智子坐在后座，也能感到电台散发出的热量。

与美国货的小巧精致相比，俄罗斯的电子工业并不发达，电子设备常有种“史前巨兽”的感觉。

“R-355，上世纪60年代苏联开发的间谍电台，曾经被用于同华约国家的间谍电台组成无线电网络，经过加密之后传输信号，可以算是最早的互联网雏形。”小依佐坐在美智子身边，膝盖上放着一台没有任何标记的笔记本电脑，一个数据线同电台连接在一起。

“这台机器，恐怕年龄比我还大吧”，美智子向身旁的小依佐询问道

“说古老也确实古老，它大部分元器件都是真空电子管，但芯片已经换成了Эльбрус-S（2019В型）芯片，俄罗斯的S600反导系统就是用得同款芯片”，小依佐头都没抬，一直专注在屏幕上，尽管美智子不动声色的侧身想看看小依佐在忙些什么，但屏幕上贴了一层防窥膜，只能见到一行行乱码。

“真空管？你在开玩笑么，现在第四代集成电路都已经普及了。”

“一旦发生战争，敌人只需要在阵地上空扔一枚石墨炸弹，什么合成攻击软件、弹道计算模块还有那些个测距仪、红外成像仪啥的，越先进的芯片越早完蛋，脆弱的集成电路只配燃起点火花，而最结实的就是这些看似笨拙的电子管，依然可以忠诚的发挥作用。”

“你又提到战争了，究竟敌人是谁？我看现在国泰民安，外面蓝天白云....”美智子转头想指指车外，厚厚的帘子将她与窗外的景物完全隔开。

“如果帘子能拉开的话，这春季时节，景色宜人，尽管还有些倒春寒，但....。”美智子知道自己现在处于被软禁的状态，身不由己只能悻悻地说道。

小依佐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将电脑屏幕转向了美智子。

“我们低估了前田枫，他其实早就发现我们在跟踪他”，小依佐将电脑屏幕转向美智子，她赶忙凑上去看，这是一段高清录像，只见涅瓦河畔游人如织，前田枫坐在临河的座椅上，面前放着吃了一半的牛扒，饱餐之后，正拿着美智子送他的千代布手帕，用力擦拭着沾满汤汁的手指头。

这块手帕是美智子特意去名古屋的专卖店买来的，他知道前田枫喜欢蓝色，还专门买了蓝色条纹款，并花了一周时间，一针针绣上丹顶鹤图案。

这块充满爱意的手帕，是美智子专门为前田枫的40岁生日精心准备的。美智子清楚地记得，那天前田枫和她之间那层暧昧被一方手帕给捅破后，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所以，前田枫一直很珍惜这块手帕的，作为两人的定情信物，专门做了一个真丝布袋来放这方手帕，但今天看他用这块手帕用力擦手，仿佛当做抹布一样，确实显得有些刻意和做作。

这种反常的举动，显然也被小依佐注意到了。

“长、短、短、长、长....”小依佐嘴巴里默念着，一边用水笔在笔记本上点划起来，过了一会他就在电台上调试起来，由于外接了扩音器，所以嘈杂的无线信道噪声在车内响起，尖利的啸叫声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美智子强压住心头的疑问，默默注视这小依佐的动作。

“谢尔盖耶夫，往左拐，沿着涅瓦河边开，到第三伏击点待命”

“Уступчиво（遵命）”

“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吗？”，美智子看小依佐停下动作，赶紧问。

“前田教授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小依佐将录像定格，并截图放大。

“东大的高材生。”

“果然是高智商，也难怪能发明出“NST”这样划时代的发明”，小依佐向屏幕里的前田枫翘起了大拇指。

美智子不解的看着对方，一段前田枫擦手的视频就能让小依佐心悦诚服，那如果让他看前田枫给研究生上课的录像，那小依佐岂不是要膜拜了。就在美智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小依佐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了美智子。

“FM998.2，重复，FM998.2”这行话被小依佐用红色的油笔重重划出来，显然意义非比寻常。

美智子当然不会忘记998.2这个频段，998.2就是她和高桥、前田枫三人下飞机前，商定的集结暗码，哪怕三人走散了，只要随便找个地方买一台收音机，在深夜约定的时刻，拉开天线，将旋钮调到频率998.2，高桥会告诉他们一个新的集结地址。

到时，美智子也会想办法摆脱小依佐，将别列涅夫的死，以及关于“蓝脑”的一切告诉他们俩个。经历过种种艰难险阻之后，只要回到前田枫身边，美智子就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仿佛他可以用超人的智慧来洞悉一切，在最恰当的时间，用最恰当的方式，找出一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道路。

“你知道频率998.2是什么意思么？”小依佐紧盯着美智子

“可能是交通广播，或者是音乐频率，你们试试看不就知道了”，美智子故作轻松的试探道，“我纳闷的是，你看一段前田君擦手的录像，怎么会得出一个广播频率。”

“你仔细看看视频”，小依佐一边播放一边向美智子解释道，“你看他一直在擦小指和无名指”。

“那有如何？”美智子不解的问

“吃牛扒时，小指和无名指是离开碟子最远的两根手指，你仔细看看”，小依佐将截图放大了一倍，“这两根手指上根本没沾上肉汁。”

“他在搞什么鬼？”美智子嘟囔了一句。

“他不是在搞鬼”小依佐伸出左手，将手掌打开，然后把其余三指合在掌心，只留下无名指和小指，“用手帕擦一下无名指是长，擦一下小指是短，长、短、短、长、长....，这里面是有规律的。”

美智子瞬间明白，前田枫是在发暗号，他肯定不知道美智子和小依佐在一起，那前田枫为什么要将集结暗码告诉跟踪他的人？是示警、是意外还是另有深意，这一点，美智子暂时猜不透，但她相信，前田枫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而她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然后随机应变。

“长长短短，他用的是莫尔斯电码！”小依佐继续说道，“按照莫尔斯电码表，很简单就能翻译出来，他不断在重复这句话”

“频率998.2？”

“是的，没错。”

“前田君擦了半天手，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一个频率么，那你们抓紧用强大的间谍电台调到98.几的什么频率试试，也许能听到些什么？”美智子明知故问，他相信小依佐还向她隐瞒了些什么，，所以用了激将法，想激他一下看看。

“现在除了天空的背景噪音，什么都听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们译出来的莫尔斯电码还有后半句”

美智子料到会有伏笔。

“今夜23点40分，大熊座ζ，重复，大熊座ζ”

“今晚？”，美智子心里暗自惊呼，“不对啊，今天是28日，高桥不是让他们三个听明晚，也就是29日深夜的广播么！另外，大熊座ζ是什么东西”

美智子是脑科学家，但除了自己专业之外，对天文学的了解于普通人无异。但她并没有显露出来任何惊讶的神情以免引起怀疑，因为她相信前田枫这样做，一定是全盘考虑过，并且很可能已经找到了一条摆脱困局的道路。

汽车沿着涅瓦河一路西去。

“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最后跟丢前田枫的地方，我一定要弄明白，他究竟是怎么逃脱我们的追踪”，小依佐的眼睛里闪出了一丝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