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的命令,让吴长峰身体不受控制的动起来。
“谨遵帅令,下官这就退下。”
动作很僵硬,脑颅也昏聩的紧,吴长峰就这样迷糊的出了大帅的房门。
离开那间恐怖的屋子后,他整个人明显轻松了不少。
踩在石子路上,呼吸着两侧绿植所带来的新鲜空气,吴长峰慢慢精神。
还没走出院子,吴长峰忽然站定了脚步,脸又变得酱紫。
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口腔里尽是苦涩的味道。
“军议!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机械般转过身子,不远处的房间就像神话里的阿鼻地狱,让他本能不愿再次前往。
大帅不请,军议就不能开始。
宇文老将军啊,您真是给在下找了件苦差事呐。
吴长峰捏着额头,如赴义壮士一般,踩上大帅房门前的台阶。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又不得不前进。
正当他整理好衣物帽冠打算敲门时,屋内再次传出轻微的痛呼。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自信无比的豪言。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次哪怕是天罗地网、千军万马,我也必定要破除重围…哎呦,扯到伤口了…。”
嗯嗯嗯?
吴长峰惊了,惊的体无完肤。
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眼下旻国主力正包围着安来县。
是了,天罗地网千军万马,这些指的一定就是旻国军队。
破除重围?
难道我军现之困局,这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帅已经胸有良策,胜利在望了?
如果自己耳朵不聋,那就是真的了。
想通了!
真相只有一个!
大帅果然在隐藏自己。
吴长峰庆幸起来,如果不是闯入大帅的房间,看到那副地图,如果不是忘记把军议的事情说出。
他,一定还被大帅蒙在鼓里。
此时再回忆大帅以血制地图的画面。
吴长峰确定,这是一位真正运筹帷幄,慎始慎终的年少英才。
徵国有救了。
吴长峰的狂喜并没持续多久。
他很快冷却下来。
大帅为何要如此谨慎,他为什么不愿相信身边将军兵士,甚至不惜糟践自己,被人诟病,也要蒙蔽所有人。
一定是在防备某些人。
一些在权势上足以伤害到大帅,又或者能够破坏大帅的计划。
八九不离十。
惊天之才的大帅,竟有困境如此,以至于万千压力都要自己扛。
自己能做些什么?
沉吟半刻,吴长峰猛然抬头,目光里尽是坚定决绝的光芒。
以往寒窗苦读时的雄心壮志,再次涌入心头。
辅社稷,立长世。
吴长峰从不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只是这世道人心崩坏,国不国,臣不臣,每一个人都想在乱世中获取利益。
他不愿,也不屑同流合污,不然也不至于将近而立却依旧一事无成。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继续在军中朝中遭受排挤,无为下去,还是助大帅立不世之功,留名青古。
这种选择困难么。
呵。
想通之后,吴长峰精神焕发,笑容也自信不少。
郑重理一遍衣冠,轻轻扣动房门。
“大帅,参军事吴长峰请见。”
这一次,尊敬之意已在不卑不亢之上。
屋内,李从心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差点被呛死。
这人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保险没做足?
胡思乱想一通,不外乎都是因为地图的事。
看着手中地图,李从心感慨万千,保命用的东西早晚会害死自己。
不管了,先跑再说!
李从心冲向窗户,可还没去推,他就想起来,这窗户早在第一次逃跑后,就被宇文家大小狐狸给封上了。
对方还美其名曰,防刺客。
要是这封窗户真有防刺客的能力,他这躯体也不至于被毒死了。
还有哪可以逃?
环顾四周,这就是一间密室,他逃无可逃。
房门外再次响起吴长峰的声音。
“大帅如不愿见下官,那下官就在门外说。”
不进来?这什么套路。
“大帅,今日乃例行军议,方才下官失态,耽搁许久,怕那些将官以是久侯不满,还请大帅动身主持军议。”
军议?对了,每隔四天就要在县衙里来一趟,超级麻烦事。
见对方回头不是因为地图,李从心这才松口气。
藏好地图,他对着门外喊道。
“等我换身衣服就走。”
安来县地域宽广,处南北交通要道上,加之距离洛京城只有百来里的路程。
是故,安来县县衙的规格也比寻常县要高上不少,县令也多为六品。
整体成口字形的布局结构的县衙,坐北朝南,规模宏大。
李从心与徵国各级将领就住在原县令及其家眷的内宅,也就是三堂,而他要去的则是被临时改为军议室的正堂,也就是公堂。
待到李从心进入正堂内,自知不受待见的他,主动仰望头顶的明镜高悬,无视诸多将军鄙视,三两步坐上帅椅。
他知道,只自己要低调,很快就能在军议中成为隐形人。
但今天这一招却有些不好使了。
李从心回头看去。
本应该回到角落缩着的吴长峰,此刻正以歇山式的模样立于帅椅边。
忧郁帅哥杵这,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参军事,本就是军中距离大帅最近的人,军议时侍立大帅左右也合情合理。
可吴大进士是谁?
整个朝中都出名的犟骨头,别人都是官越做越大,而他却反其道而行,硬是从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一步一步做到从八品参军事。
是个一路降职都没掉脑袋的牛人。
认识他的人对其基本是敬而远之,不交往不结恶。
从没见过吴参军对谁态度这么端正。
一时间,公堂上疑惑猜测的目光在李从心和吴长峰两人身上游荡。
不管别人怎么想,李从心只觉的吴长峰诡异。
刚刚在来的路上,一直随在身后就不说了,进大堂前还特意快步走到自己前面,躬身等他进堂以后才跟上。
地图一事还未消停,现在又在自己这当电线杆杵着,真当他这个大帅好欺负啊。
李从心回头望了一眼,在获得对方低头示意后,他确认。
这老小子有想法,他要讹自己。
“咳…”
帅椅左首,传出一声咳嗽,并不响亮,但衙堂内十数位徵国高级将领们收起目光,顷刻间正襟危坐。
军议开始了。
所有人都等着这位军中实际主事者发话。
只见那位担任边军主将二十载的宇文霸,却忽然颤巍的站起身来。
“老将有罪啊。”
“宇文老将军…”
“父亲…”
众将不明所以。
宇文霸推开儿子宇文铭的搀扶,费力挪到李从心面前跪下。
这一跪可算是捅了篓子。
果不其然,衙堂上一片愤意冲向帅椅,惊的李从心赶忙起身。
“宇文老将军为什…为何如此?快快请起。”
李从心不太习惯古言,但他好歹受过高等教育,摸索一番,总算不至于连话都讲不利索。
宇文霸摇头,满脸自责。
“昨夜城门校尉吴涛,擅改军令,冒犯大帅,现已被革职查办并罚五十军棍,可属下不懂事,老将逃不过治下无能之罪啊。
还望大帅责罚。”
开国际玩笑,李从心今天敢责罚宇文霸,明天肯定会横死城头。
“宇文老将军言重了,吴涛军令严明,说明您治军有方,有如此将校,本帅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治罪,老将军快快请起,莫要再谈此事。”
说到这里,李从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吴涛并无罪过,即刻官复原职,还望宇文老将军好生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