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杀伤力还是非常强的。
甄懿闻言立刻伸头凑上来,那微微颤抖的耳垂,令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
嗯?
苍白的小脸,紧闭的双眼,紫青色的薄唇,努力张大的嘴角。
李从心端着碗有些呆。
这是要他喂?
开玩笑,他堂堂一军主帅、穿越者会干这种荒唐事?
当然是喂喽,先不说李从心两辈子都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对方双臂都骨折了,还能用脚拿碗不成。
轻轻在碗里挖了一勺粥,再把勺子递过去。
甄懿配合的一口将整个勺子包住。
好像也没那么难嘛。
李从心也注意到自己的手有些颤,但他依旧为自己的壮举自豪。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李从心不停的挖,甄懿不停地吃。
没一会功夫一碗粥就空了。
甄懿毕竟两天没吃饭,原本还因为固执,选择绝食,可当第一口粥被她吞咽后,对饱腹感的渴望,瞬间达到顶峰。
当然,这里面也有李从心的功劳,凶残的行为加上温柔的面孔。
不知不觉间撕破了甄懿的内心防线。
或许是觉得李从心没那么恐怖了,甄懿望着空碗,眼神中透露着亮光。
李从心见状,立刻召来周大猷。
“再来一碗。”
一连七八碗下肚后,堆积在甄懿体内的能量,使其身体各处的疼痛越发真实,尤其是双臂传来的痛感,让她的思维逐渐清晰。
她居然被眼前这个男人轻薄了!
而自己却可能对其,产生了某些羞耻的依赖感。
甄懿越想越恐惧。
好像从溪风坡的粮草被烧,她和她的军队,就已经在算计之下。
或许比自己推测的还要早。
李从心挂帅,她是第一时间就知道。
但这个消息在旻军高层就像垃圾一样,没人在意。
毕竟无论是李从心以往在洛京的情报,还是后来在安来县的所作所为,都摆明对方是个草包。
就连军中逃跑的逃跑记录,她也心里有数。
那个时候,徵国军队中唯一的威胁,就是宇文霸。
然业火焚天后,一切都不同了。
李从心的名字被重新送到自己面前,旻军却失去了粮草,失去主动权,甚至失去了胜利的希望。
甄懿努力的想要把军队带出困境。
可又再一次陷入圈套。
瓮中捉鳖,好厉害的计谋。
再之后,永安山脉里噩梦一般的遭遇,让她对李从心三个字产生了恐惧。
那个男人的智慧,太妖孽。
为了战胜心中恐惧,甄懿引爆了十几年苦修的内劲,只为全力一枪刺杀那个男人。
她以为这样就能从噩梦中解脱。
然而那不是解脱,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李从心的卑鄙及邪恶远超出她的想象。
为了审讯自己,对方居然利用俘虏。
她崩溃了。
明明是那样哀求对方,可那个男人却依旧撕开自己的盔甲,砸碎自己的顽强。
那几个时辰,甄懿以为天塌了,可让她想不通的是,那个男人居然也会温柔。
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粥。
世界重新有了亮光,唯一的亮光。
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晚了。
那个男人是魔鬼!
甄懿毫不怀疑。
然魔鬼近在咫尺,她的思想和身体又本能的放弃了反抗。
为什么?
甄懿反复质问着自己。
因为还有三万俘虏在魔鬼手中,因为自己强行引爆内劲,十几年苦修一战尽失,因为自己双臂骨折……因为自己怕。
总之无数合理的理由被她找出来。
所以她认为自己做不到。
妥协吧。
妥协让甄懿异常的轻松。
“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听着李从心的话,看着对方离开房间,甄懿呆傻的躺在床上,忽然有种说不清楚的失落。
屋门再一次关上,吴长峰跟着李从心在院内漫步。
方才他一句话也没说,却将甄懿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
他在大理寺为官多年,见过无数刑讯的方式,哪怕将一个囚犯的意志彻底摧毁,也达不到大帅做到的那种状态。
被审讯之人,居然对审讯者产生了依赖?!
害怕,恐惧,憎恨,屈服,什么样的情绪,他都会不意外。
可唯独这依赖。
吴长峰的目光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大帅行事,学生佩服的五体投地。
连旻国三皇女都被大帅驯服。
真是天助我大徵国啊……”
这人神经病吧,欺负女孩子就这么让你佩服?
李从心回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变态。
还驯服旻国三皇女,这人一定没见过女拳……
等等?
三皇女……旻国……皇帝……
总算提取出某些关键字的李从心,突然腿软,有种想跪的感觉。
淦!
这种要人命的信息,你们怎么不早说。
这下好了,天被他捅破了。
第五次逃亡计划,必须尽快上线。
西北方旻国,也必须标红。
那里是永恒的禁地。
……
第二天一大早,鸟鸣清脆,整个安来县都沉浸在一种轻松的氛围当中。
唯独不包括,自觉大难临头的李从心。
面目憔悴,脚步虚浮,一晚上失眠的李从心,在周大猷的搀扶下挪进了衙堂。
屁股还没坐热,一群将军就围上来嘘寒问暖,同时把早已备好的大补之物呈上。
李从心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反正和当事人的死仇是结下了,还不如收点礼,安慰安慰自己。
以后跑的时候,多些盘缠也是极好的。
李从心怎么想,将军们并不知道,但见到大帅收下礼物,他们一个个瞬间面色红润,精神百倍。
就连站姿都端正了许多。
“虚伪。”
立于衙堂一角宇文铭,暗暗啐了一口,却毫无能力改变什么。
一夜之间,大半边军都跟宇文家没有关系了。
父亲也不表态,不作为,任由对方做大。
家族落魄的时候该到了。
想到这里,宇文铭越发的将身形隐藏了起来。
他冷眼旁观衙堂滑稽,内心冰冷冷的。
“今旻军攻势彻底瓦解,众将士的功绩也都在统计之中,不日将发回洛京。
陛下担忧前线战事已久,想必此战果,定能给陛下大大的惊喜啊。”
某位将军从队列中站出。
“这都是大帅的功劳,若没有大帅,我等都会是徵国的罪人。”
又一位将军出列。
李从心坐在帅椅上,像以往一样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军议这种东西,在他看来枯燥且乏味。
战争要输,各种争吵。
战争赢了,又各种马屁。
这些武人也不嫌累得慌。
待将军们把例行马屁拍完,吴长峰这才站上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