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锡子，你真蠢，锡子，你完了，锡子，你太幼稚了……

锡子说完那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从来没有怼过林总，虽然自己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现在心里只有后悔，小艾师傅在锡子说完那句话后也稍稍朝锡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满是担心的神情，冲锡子轻轻地摇摇头，锡子还给小艾师傅一个无声的苦笑。

空气都凝固了，锡子憋着气，一点点地吐出，担心出声会被捉住似的，脑海里一个劲地重复着：锡子，你真蠢，锡子，你完了，锡子，你太幼稚了……

林总突然笑了，鼻中嗤气，很轻很轻，锡子听见了，但是没敢回头，可以想象到林总现在应该是一副嘲讽的面容吧——嘲讽自己的幼稚。

“锡子，你说的很对。”林总的声音平静轻柔，恢复了锡子初见林总时，林总那迷人的泰然自若的语调。

如果是斥责的话，虽然和锡子心目中的林总以前的形象太不符合了，但是经历过林总最近脾气的大变，锡子也是做好了被斥责的心理防备的，但是就是没做好不受指责而是赞同的的心理防备，锡子有点不可置信，眼珠在眼睛里打了一个圈，缓缓地转头，望向后座。

余光什么也看不见，林总依旧被黑暗的阴影包裹住，但是锡子貌似能感觉林总此时在微笑。

“我们就试着把程西拉入我们的阵营。”林总接着说道。

锡子轻轻地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二）

车子到了酒店门口，熹总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林总从车上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笑道：“哎呀哎呀，林总，谢谢赏面。”

熹总紧紧握住林总的手，随后两人并肩行走在前面，锡子跟在后面，只见熹总一手拿着珠串一手背在自己唇边很小声地在林总耳边说着话，锡子听不真切熹总在说什么，但是从窸窣传来的声音中，从语调中锡子能感受到熹总的急切和愤怒。而林总则是低头侧耳认真听，熹总说完，林总冷冷说道：“不要管他们，嘴长在他们身上又不长在我身上，我管不了他们说我什么。”

锡子在后面只有林总这句话听得真切，语气里满是冷漠平静但是细细品还带着些怒气。

又是什么人说了林总吗？锡子正想着，远远地，一个甜腻腻的沙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总，等你好久了。”锡子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一身黑色小香套装，整齐的头发梳成马尾高高地扎在身后，眉眼间满是迷离的风情，是闫冰。

闫冰，作为同性的锡子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好看，穿着得体优雅，举手投足间却又有娇媚风情，婀娜身姿，迷人香气，说是风情尤物也不为过。但是商务场合却也可以和林总一样侃侃而谈，饭局上随意接过不论是犀利的搞笑的还是严肃的梗，随机应变，酒量惊人，又俨然是一个女强人的状态。

锡子和闫冰，不论是穿衣打扮上，还是随机应变上，就是个低阶小仙遇大神，有时候锡子看着闫冰也忍不住从心里生出些羡慕来。

闫冰走了过来，撒娇地抱怨几句，亲昵地站在林总旁边，三人一起朝包间走去，锡子依旧跟在身后。

包间门打开，里面坐着锡子熟悉的面孔，众金建投资副总肖立，隆平银行投资部老总杜军辰，杜军辰的旁边跟了一个学生样子的女孩儿。

这些面孔……难道这个项目要在文领集团重新启动吗？

锡子大方礼貌地和所有人一一打招呼，包括席间的肖立，在和肖立打招呼时，肖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的神情，但是又很快地恢复过来，礼貌地笑了笑朝锡子点点头。锡子带着淡淡的微笑入座，心里突然很想要知道这位肖总和龙兮兮现在是否一切安好，当然，自己无从问起，在这个场合也不适合问。

锡子面对肖立一点都不尴尬，并不完全是因为对肖立没有感情，而是突然顿悟，有一天，锡子在想到这件事时，突然想到或许肖立和龙兮兮在一起，并不是纯粹因为肖立离婚带来的空虚感迫使自己找个还行的女孩谋求新的开始，而有可能是大家开始一段感情的方式不一样，有人是可以先确立关系再慢慢相处，有人是在慢慢相处中认定对方，肖立可能偏向前者，自己是后者罢了。其实锡子突然顿悟后，就有一种放松的感觉，不论肖立是什么样的初衷，是不是真如锡子所想是开启一段情感的方式不一样，但是至少锡子不再会因为他给自己增加一种judge他为渣男的垃圾情绪的负担了。

感情没有，生意还是可以谈的。

“来来，大家坐啊。”虽然是林总坐在主位上，但是这次却是熹总的主场。“今儿，不为别的，我的好哥们林总，跳到了大名响当当的文领集团，作为老哥我高兴，请大家一起来给我们林总庆祝庆祝。啊，来！”说着，熹总端起了酒杯，大家纷纷站起来，左右碰杯，一饮而尽。

锡子还是只喝红酒，看着熹总那张油腻腻笑呵呵的脸，心里有些不屑“我就不相信你今天不说青峰园的项目”。

“来来，大家吃菜，今天我请客，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气。”熹总说道。

大家吃了几口菜，聊了聊酒店的装潢说了说菜品的口味，熹总接过这菜品口味的话题说道：“这菜的口味啊，确实好，所以今儿大家敞开吃。话说回来，我们清峰园餐饮啊，请的大厨做出来的比这个还好吃，各位领导，我们现在清峰园酒店已经建成了，已经开始试运营了，有时间还请各位领导去品一品啊。”

锡子悄悄扬了扬眉，猜对了。

“老林，你这边是怎么弄啊，你们要动，我们这边要重新上会重新批条件啊。”一旁杜军辰说道。

“锡子，先把材料准备齐，尽快上会吧。”林总没有回答杜军辰，直接安排了锡子。

又猜对了，要在文领集团重新上这个项目。

锡子点了点头，随后林总对杜军辰说：“要做的，我们回去就做。”

一旁的熹总有点激动，站起来，对着林总说：“林总，好哥们啊，一辈子的好哥们，来，哥哥我先喝三杯敬你。”之后，熹总连饮三杯。

“我们林总就是不一样，不绕弯子。”闫冰在一旁腻腻地说道。

“军辰，你说今天有事说，是……？”林总看了看杜军辰，眼神又移到他旁边的女生身上，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低着头抿着嘴一副害羞的表情向林总带有敬意地点了点头。

“哦，忘了介绍了，这是邢飞飞，是我的妹妹，我想你把她带带，让她去文领锻炼锻炼，今年大四下半学期，也没什么课，小孩儿底子很好的。”

“可以，没问题，锡子去办吧。”林总爽快地答应着。

“好的。”锡子答应，女生朝锡子看去，也冲锡子害羞地点了点头，锡子回了女生一个微笑。

饭局上，大家还是你一嘴我一嘴地闲聊起来，很少听见关于清峰园的话题，大多数都是西扯东扯不打紧的话，偶尔说到项目上也是含糊其辞，到底怎么个合作法，要怎么重新上会，上会后要重新批哪些条件，现在的清峰园试运营效益如何……各种细节要想在饭局上挖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了，只得下来在建好的群里一点点从项目方口中挖出想要的东西来，又得几方来回切磋个几轮确定……

在锡子刚开始进入职场时，饭局对于锡子来说是长见识、积累资源的一个方式，丝毫不觉得饭局有什么累的地方，不论是林总还是高总也都乐此不疲，虽然偶尔对比较强硬的合作方抱有怨气，老总们会一脸抗拒而疲惫地抱怨道“又他妈要伺候那帮子孙子”，但是饭局上他们依然是一副春风得意应付自如的样子。

饭局，已经成为职场上一个重要的交际场合，已经成为像林总、高总这样靠资源吃饭的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已经成为锡子工作中的一个内容。

但是，此时的锡子却突然心生倦意，也许是熹总的项目拖太久的原因，也许是锡子突然发现不是所有饭局都是必要的，大部分饭局是一种沟通时间长成本高极其浪费精力财力却有可能取不到预期效果的一种交际方式。

剩菜残羹，酒杯狼藉，人散，活得干。

（三）

锡子因为昨晚沾了酒，早早睡去，早上起了个大早，赶来单位开始写清峰园的上会材料了，锡子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锡子，早啊，在忙吗？”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把锡子吓了一跳，锡子捂着胸口怔了怔。

锡子定睛看去，程西正站在门口，“吓到你了吗？”程西笑着，随手把其他的灯都打开问道。

“啊~嗯。”锡子看到程西，松了口气，看看表，才六点半，惊讶道：“您好早。”

“我啊，我还没睡呢，昨儿熬了个通宵，想着来单位来睡会儿，没想到你也在，你也挺早啊。”程西走进锡子，在锡子身边站住，锡子能感觉到程西靠近的热量，一股淡淡的体香迎面而来，锡子脸唰得红了，心里又有个小兔子扑通扑通开始乱跳。

“忙什么呢？”程西轻声问道。

“是一个叫清峰园的项目，林总想要安排最近上会。”

“昨天晚上去谈的这个吗？”

“嗯”

“这项目我怎么在哪里听过呢？”程西想了一下，然后说：“有资料吗？发我看看。”

“有的，好的。”

“我先睡个觉先，九点起来。”程西冲着锡子眨了眨眼睛，转身给了锡子一个拜拜的手势。

锡子讷讷地在工位点了点头，被程西刚刚那带着坏坏的笑和调皮的动作怔住了，如果说他现在“芳龄”25也是有人信的，满满的少年感。

不过话说回来，程总多大呢？说不定真的是25呢！

（四）

程西盯着电脑屏幕，皱了皱眉头，随即拿起手机，拨通了顾业的电话：“喂，哥们，听说过‘清峰园’这个项目吗？”

程西一边听着顾业那头说着，一边“嗯嗯”地回应着，拿着笔在纸上快速记录。

门外有敲门声音。

“请进”程西把电话拿开一边，对着门口提高了声音，锡子推门而入，程西随即对电话里说：“哥们，大概了解了，有事再打给你啊。”

“程总，这个是新来的实习生的简历，我问过人力资源部了，实习生只用部门总和分管副总批就可以了，这一份是签字单，基本信息我已经填好了，您在这里签字就行。”

“实习生？”程总拿起桌上的简历看了看。

“对，林总介绍来的。”

“好，你先放在这里，稍后我处理。”

“好的。”

看着锡子走了出去，程西看着桌上那份简历，又看了看桌上刚才和顾业通话后在本上记录的东西，拨通了林总的电话。

“林总，您在吗？嗯嗯，有点事，好，我上去找您。”

程西在电梯的转弯口，看见一位年轻的女人从林总办公室出去，女人看见迎面而来的程西，莞尔一笑，颇有风情，女人垂下眼睛嘴角保持一个好看的弧度向程西点了点头，程西礼貌地回点，擦身而过时，一股淡雅而令人痴醉的香气萦绕而来。

程西走近林总的办公室，女人身上带着的香气还萦绕在这里。

程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程西推开了门，“您好，林总。”

林总笑道：“不好意思啊，程总，还让你来找我，我这几天太忙了，本来说召集大家来开个会的，一下子就给耽误了。来，坐。”

林总的房间里还有刚才那女人留下来的香气，程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没事儿的，林总，调令昨天才下来，按理说，给我预留了一个周的交接时间，我这边是提前动了，想着快速进入工作。”

林总夹出茶碗，放在程西面前，用开水烫过后倒上了茶，说道：“有了你这个得力帮手我放心很多。程伟总说你可是他的第一大将啊，希望我们能一起把事业干起来。你刚才电话里说有事，是什么事？”

“林总，“清峰园”这个项目……我想向您了解点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