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听我说,咱们黑风凶又煞啊,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前面就是县门楼子,咱加把劲喽,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
随着一声声打夯的号子,沉重坚硬的夯石一下又一下的击打着地面,发出阵阵摄人心魄的声响。
这声响从地下传到地面,又从地面传到空中,进而弥漫到整个荒野上空。
很快,就有早起上地的村民被吸引了过来。
“咦?他们这是在修路吗?”
“看样子是,就是这号子喊的怪怪的,啥是黑风凶又傻啊?”
“废话,当然就是他们黑风寨的土匪又凶又傻了。”
“嘘,别没事打趣这些土匪,小心被他们听见了要你小命。”
“哦哦,不过话说回来,去年他们才把这路给毁了,今年这又修路,到底是闹哪样呢?”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们良心发现了吧。”
“哎,话说昨天他们就奇奇怪怪的,今天又跑来修路,难不成是咱李家村受佛祖保佑,遇上了一群善匪吧。”
“鬼的善匪,你昨天没听见李有粮那闺女喊什么吗?这些土匪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打着善良的旗号做起恶事那是一等一的绝呢。”
“哎,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就被这土匪给糟蹋了,可惜了。”
“可不是嘛,如果李有粮的闺女能嫁个富商或大官,咱们一村子人都能跟着享福,现在嘛,没有谁能看到李有粮的闺女了。”
“可惜,可惜了啊!”
……
正当几个村民低语之时,只听打夯号子又是一换。
“路边的几个大傻逼呦,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站那不干活看你麻痹啊,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谁叫你们修尼玛币路了,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赶紧种你娘的田去呦,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几个村民一听,也是气的牙根子直痒痒,虽说领夯人指挥打夯要有高超的应变能力,见着什么就能喊出什么号子,可你这一口尼玛币,一口一个钟你娘是要哪样?
这是正常人家的夯歌吗?这明明就是匪歌好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夯歌虽然又脏又臭,但让人听着却不那么厌烦,非但不厌烦,甚至还有一种偷懒耍滑被老爹抓住时大骂的亲切感。
这也是见了鬼了,几个几十岁的老农,竟然从一个二十来岁的土匪头子身上看到了那已经死去或即将死去的老爹的影子。
“大当家的,你们慢慢干,晌午我叫我那口子给你们送饭来。”一个老农谄笑一声,立即就朝自家的地快步走去。
他怕待的时间长了,会认贼作父。
其余几个庄稼汉见此也赶紧溜之大吉,甭管人家土匪干什么,或者是想干什么,都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以参与的,一个弄不好,就得引火烧身。
……
“行了,大家休息一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别累坏了身子。”
过了一会,郝仁就指挥着土匪们停了下来,这拉夯打夯可是件力气活,几百斤的石碾子被七八个大小伙拉至空中,几下几十下还无所谓,但成百上千次后,那绝对是折磨了。
郝仁可不想路还没有修好,就把兄弟们折磨的不成人样。
“大当家的,你喊这号子可真给劲,我觉的就是连着干一上午也不会累。”李二狗偎到郝仁身边,递给了郝仁一碗凉水。
郝仁接过凉水,笑骂道:“还连干一上午,怕是真这么做了,你特么下午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我给你们说,这打夯就跟为恶一样,都要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绝对不能了那杀鸡取卵的事情,一定要懂得张弛有度,既让人觉的生活艰辛,还不让把人一耙子打死,要让他们永远的生活在我们支配的恐惧之下,如此,才是一个真正的恶人。”
到这时,郝仁也不忘给土匪们贯彻自己的为恶之道,也是有够可以的了。
众土匪一听,纷纷都露出沉思的表情,虽然那个“可持续发展”的词还理解的不够透彻,但杀鸡取卵和不把人一耙子打死却渐渐烙在了他们心上。
一伙土匪又闲聊几句,话题又引到了二当家王铁柱身上。
有人说道:“你们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二当家的还没回来,是不是跑到县城逛窑子去了啊。”
“逛尼玛的窑子啊,大早上谁家姑娘接客,我看你是想娘们想疯求了吧。”
“你才想娘们想疯求了呢,咱们这离县城就30里地,快马打个来回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这现在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没见二当家的影子,你说不是逛窑子是去干什么了。”
郝仁听到这里也觉的有些奇怪,王铁柱天还没亮就骑马去县城买石灰去了,可这都多长时间了,竟然连个人影也没有,这就很奇怪了。
按理说以王铁柱如今的思想觉悟,是决不会干出用是修路钱找乐子的事情的,但万事都有个万一,说不定王铁柱同志被官府抓住了呢。
当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如今官府势微,很久都没有缴费了,而且王铁柱并没有上官府的通缉榜,只要他不在县城大声嚷嚷他就是黑风寨二当家的,官府是不会找他麻烦的。
那如果不是官府的话,难道是他被卖石灰的商贩给讹了?
也不可能啊,以王铁柱的匪气,明眼人一看就不好惹,谁家卖石灰的这么不长眼敢讹他?怕不是不想做生意了吧。
想着想着,郝仁不由的有些烦躁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王铁柱究竟为什么还不回来。
要知道现在众人所用的石灰可是黑风寨去年盖房剩下的石灰,此时眼看着就要见底了,如果再无新石灰补上,必然会耽误修路大事的。
当然,如果想要凑合一下,只用泥土和石子也不是不可,但这一样来,就会为以后扩建官道留下重大隐患。
试想,整条官道都是石灰、石子和泥土夯实的三合土,你现在填坑补路只用石子和泥土,那等下次再修时,不是还得把这些用石子和泥土修补的坑缺再修一次吗?
既然这样,为何不就一次修好,以后无论是铺青砖还是打水泥,都不用再管地基的事了。
“来,大家伙再加把劲,把剩下这些石灰用完了。”
休息完毕,郝仁又开始吆喝着土匪们干活了,一时间,荒野上又响起了极其诡异的夯歌声。
突然,官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抹骑尘,不一会的功夫,骑士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是二当家的,二当家回来了。”
“哈哈,终于有石灰可用了,二当家可真的是及时雨啊。”
“咦,怎么就只有二当家的?为何没有拉石灰的马车?”
“卧槽,二当家的该不会真的把银子花在了女人身上?”
郝仁看着远处渐渐离近的身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就王铁柱一个人回来了?石灰呢?修路的石灰呢?
心中虽有疑惑,但郝仁却不言语,既然王铁柱已经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一问便知,此时过度猜疑,实属动摇军心之为。
再怎么说,王铁柱也是自己二当家的,必须要给他留够足够的脸面。
“大当家的,我回来了。”正当这时,王铁柱就已翻身下马,来到了郝仁身边。
郝仁拍了拍王铁柱身上的尘土,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到这个时间才回来?”
“哎!”
王铁柱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们以前毁路当真是一件自掘坟墓之事啊,以前我还不自知,但今天进了县城才发现,好多原本要走我们这条路的客商却都绕道走了牛寨那边,更甚者,我在买石灰时,那商家竟然不愿意往我们这里运送,说是路不通,走不了,当时如果我不是我记起大当家的嘱咐我暂时不要惹事,我非宰了那商家不可,后来好说歹说,甚至还加了银两,他们才答应给我送来,真是气煞我也。”
郝仁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沉重的说道:“这种情况我早有预料,道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国民之经济命脉,路不通,货物就不通,货物不通,经济就永远上不去,而经济一落后,人自然而然也就会少之又少。”
“这对于土匪来说,就是天大的噩耗。”
“没有人,你还抢个毛线啊?”
“所以说,要想恶,先修路。”
王铁柱激动的胡须一阵颤抖,瞧瞧,大当家的金玉良言又来了,“要想恶,先修路”,多么具有指导意义的重要指示啊。
“大当家的,您说的实在是太对了,我们土匪靠什么生存,就是靠除善为恶,可如果没有人,我们再恶又有什么用?”
王铁柱说着说着,语气渐渐严肃起来,终于,他下定了一个决心,道:“大当家的,我建议,将修路纳入我们黑风寨的日常行为当中。”
“我们不但要修李家村外的官道,而且还要修更多的官道,凡是我们所修之路,就是我们为恶之所在。”
“路修得越多,我们就会越来越恶。”
“大当家的,请恩准。”
说完,王铁柱跪了下来,双目中流下了两道浊泪。
“大当家的,请恩准。”在王铁柱说完,周围的土匪也都跪了下来,一个个情绪显然也非常激动。
看着跪倒一地的兄弟,郝仁的心情也久久难以平复,酝酿了半天,终是说道:
“好,如你们所愿,以后修路就是我们黑风寨为恶的又一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