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要不我们去报官吧。”
虽然已经近两个时辰了,但田巧兰说起话来还是一颤一颤的,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如噩梦一般,恐怖而又惊悚。
先是丈夫李邦被擒,接着就是与婆婆夺路而逃,现在又在这么一个小地洞中一躲就是小半天。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经历,简直“丰富”到了极点。
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听那媒婆的鬼话嫁到李家村啊。
可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自己不但嫁了,而且还怀上了李邦的骨肉,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想到此间,田巧兰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牛桂英轻轻的拍了拍田巧兰的手,安慰道:“巧兰别哭,虽然现在你爹和邦儿已经折了,但还有娘在,娘即使拼了命也不会让那恶人伤你一根汗毛的。”
听闻,田巧兰哭的更凶了……
牛桂英见此也是默默叹了口气,她此时也很想哭,甚至是嚎啕大哭,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哭,儿媳妇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如果自己再失了分寸,那两人可就全完了。
所以,她必须坚强,哪怕牙齿咬碎了,也必须咽到肚子里去,绝对不能在儿媳面前吐出来。
“我们绝对不能报官。”牛桂英说道:“你是和黑风寨那帮土匪没打过交道,根本不知他们的厉害,以前官兵也来清缴过他们几次,可每次他们往那小凉山里一钻,官府就再也找不着他们的人了,而一旦等官兵走了,他们又会继续为祸乡里,而且比以前更恶,对于那些报官的人更是一个也不会放过,无论跑的多远,他们都会将其追上,然后残忍杀害。”
田巧兰膀胱一阵收缩,差点就吓尿了,“那……那我们该……该怎么办?”
牛桂英拨开洞口的荒草,看了看天色,道:“现在已快晌午,想那恶人也回去吃饭了,我们先回地里给你爹和邦儿……收尸。”
说到这里,牛桂英停了下来,稍微整理整理情绪才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在悄悄摸回家,收拾几件换洗衣裳,就把你先送回田家庄……”
“娘,你不能不要我了啊,我怎么说也是怀了李邦的骨肉啊。”
田巧兰嚎哭起来,她已经想象到了自己以未亡人的身份回到娘家会是怎么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更甚者即便村里的流氓二批欺辱自己,自己也只能默默受着,否则,就是个不洁的下场,而寡妇一旦有了这个名号,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守在婆婆身边,虽朝不保夕,但还能博个孝洁的名号。
牛桂英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心里暗叹女人不易的同时,也硬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傻姑娘,不是不要你了,只是让你先回家躲两天,然后等这边风声平了,我再把你接回来,放心,你永远都是我李家的媳妇。”
田巧兰这才安生下来,但随之又想到了让婆婆一人回家,那不等于是至婆婆于险地了吗,随说道:“娘,要不你跟我一块回我家吧。”
牛桂英叹了口气,道:“哎,哪有婆婆到儿媳娘家住的道理,你放心,娘机灵着呢,黑风寨奈何不了娘的。”
见牛桂英注意已定,田巧兰也不好再劝,不一会的功夫,两人就接连钻出了地洞,朝自家田地悄悄摸去。
一路上两人小心翼翼,生怕会被黑风寨的土匪堵住了路。
可是,走着走着,两人就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娘,你看在村长家翻地的是不是黑风寨二当家的王铁柱?”田巧兰俏生生的指着田间劳作的身影说道。
牛桂英惊疑不定,她也看到了王铁柱,说实话,就王铁柱那畜生,哪怕是化成灰了她也认得啊。
遥想当年,自家好不容易养了只羊,就是被那王铁柱连拖带拽给抢走的,自己当时哭的老鼻子心酸了……
“恩,是那畜生。”牛桂英恨恨的说道。
田巧兰又问:“那为何王二当家的在翻地,老村长却优哉游哉的坐在地头抽烟呢?”
牛桂英哑然,这事确实挺诡异的,按理说,应该是老村长一家人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干,王铁柱才是那个岸边观火的人。
可是,现在全反过来了。
这就很说不通了。
“可能有诈,我们小心点,别走这条路了,换条路。”牛桂英谨慎的说道。
于是,两人换路而行,不一会的功夫,又来到了另一户村民的地边。
“娘,你看那人是李二狗吗?”田巧兰又问道。
牛桂英楞了一下,李二狗,同样是一个化成灰她也认得的土匪。
遥想当年,自家养的那只大公鸡,就是被李二狗那畜生硬生生的抢走的,自己当时哭的老鼻子心酸了……
“恩,是那畜生。”牛桂英恨恨的说道。
田巧兰又问:“可为何李二狗在田里劳作……”
“行了,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我们换路继续走。”牛桂英打断田巧兰。
很快……
“娘,你看那人……”
“我不看。”
田巧兰:“……”
……
一个时辰后,田巧兰和牛桂英七绕八绕,几乎把李家村各户人家的地都绕完了,这才绕回了自家地头。
在这一路上,田巧兰看到了十数个曾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影在田地中辛勤劳作,那些个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胳膊上能跑马,肩背上可过车,一看就是些干活好手,与之羸弱的村民简直天差地别。
那翻起地来,嗖嗖的,贼拉吉快了。
还有那插秧水平,简直是指哪插哪,分毫不差。
还有……
但不管他们活干的多么的快,多么的好,对于田巧兰来说都极其陌生。
倒不是因为没见过这些人而陌生,主要是这些人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场景。
试问,土匪怎么可能在村民的田里劳作呢?
可事实便是如此,土匪真的在帮村民种地。
这时,田巧兰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相公叫的那声“赶紧跑”,其实不是担心自己和娘被郝当家的杀,而是……
在诱骗郝当家的独自耕地。
当然,说诱骗可能不是很合适,但设计支开自己一家老小,而让郝当家的孤军奋战,这不是诱骗又是什么呢?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李邦,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啊。
终于,到了自家地头,看到了自家地里的景象。
田巧兰震惊的同时,也更加鄙视起李邦来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地就被翻了一大半,像这么多的地,让自己和爹娘来翻,起码也得一天半时间才能翻完。
而郝当家的,不但已经把这一片地翻完了,还跑去了另一片地。
可再看自己的相公和公公,此时一个在树荫下躺着,一个在树荫下啃着大面饼子,那姿势要多悠哉就有多悠哉,心情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这两人,简直是天打雷劈的大恶人啊。
田巧兰有心教训两人,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却又低下了头。
自己一妇道人家,而且还是家里身份最卑微的妇道人家,如何能对自己的天,以及自己的天的天大呼小叫呢?
“娘……”田巧兰弱弱的呼了一声牛桂英。
牛桂英握了握田巧兰的小手,道:“莫急,娘来教训他们。”
到在现在,牛桂英如何没看出自己和儿媳被这父子俩给耍了吗?想自己和儿媳担惊受怕小半天,可这爷俩不但拿着郝当家的当牛使唤,而且还能恬不知耻的在树下乘凉。
这样的人,留在世上还有何用?
“你们这两个挨千刀的,我非打死你们不可。”
顿时,牛桂英就爆发了,一边嚎叫一边朝李邦父子冲去,一个人的气势简直胜过了千军万马。
李鸿和李邦闻声看去,见是牛桂英和田巧兰来了,脸色微变的同时,心里也不由的大急,就照这娘们的声势,那全村人不都知道了郝当家的是好人了吗?
“夫人,切勿声张……”
“娘,你且听我说……”
两人才刚开了个口,牛桂英就已经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对着两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骂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个脏,手脏,心更脏,人家郝当家的辛辛苦苦的给我们干活,你们居然还有脸在这乘凉。”
“娘,你听我说啊。”李邦抱着头狡辩。
“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个不要脸的还有什么话可说。”说着,牛桂英又揍了李邦几下。
“你忘了我这几日给你说的郝当家的目的了?”
“什么目的?”
“以恶扬善啊。”
“所以呢?”
“所以我才想出那么一招来‘蒙骗’你和巧兰,我是真的怕郝当家的善名被你们传开而误了郝当家的大事啊。”
牛桂英稍微一想,好像儿子前几日是说过是什么‘以恶扬善’的话,可是……
这也不是他们能在树下纳凉的原因。
“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怎么就忍心看着郝当家的一人在田里劳作,我……我……”说到最后,牛桂英气的都快晕厥过去了。
终是李鸿反应迅速,急忙回道:“是邦儿中暑了,我在照顾他。”
“中暑?”牛桂英停下,狐疑的说道。
“对对,就是中暑。”父子俩齐声回道。
这时,田巧兰来到牛桂英身边,轻轻的拉了拉牛桂英的衣袖,阴恻恻的说道:“三月天谁会中暑啊?”
黑,真黑啊。
李鸿和李邦看着平时乖巧秀慧的田巧兰,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同时,心里也都默默的想道:以后要对巧兰好一点了,否则照这么个补刀法,正常人谁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