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筱夫人探望后,府中那几个侍妾和侧妃总是隔三差五的前来拜会缪言。缪言最不喜这类虚假奉承的场面,于是只能一直称病闭门谢客。但缪言哪是这种可以坐得住的人,如今身子已然大好,又怎能在这院子里蹉跎岁月?
一日晨起,缪言将筠儿叫到跟前,细细的询问了筱夫人、叶如玉与自己之间的关系。
原来,筱夫人与缪言是同母的姐妹,他们的母亲都叶家的正妻。而叶如玉是庶出之子,但由于叶家并无嫡子,所以叶如玉也得到了叶丞相的器重与栽培。
筱夫人与叶如玉虽然并不亲近,但在外人看来他们毕竟也是亲姐弟,只得故作关切,恐怕也没有什么真情实意吧。
想到这儿,缪言大概能够明白昏迷不醒之时叶如玉未曾来过的原因,想来定是他们二人也本就并不亲近。再加上王爷对缪言一向冷待,叶如玉身为九王爷的伴读为了自己的仕途恐怕对她也是避之不及。
缪言微微感叹世事不易,人与人的关系情感皆是淡薄,短暂的伤感之后,她决定今日出府去散散心,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己一直很想做,但在现代没有机会做的事情——去马场骑马射箭。此时她是皇上宠姬筱夫人的亲妹妹,再加上筱夫人前几日刚来探望过,若是要出府自是无人敢阻拦。
“筠儿,不如我们今日去马场骑射可好?”但一转头,缪言带着略微羞怯的问筠儿。
筠儿似笑非笑的看着缪言:“主子不必有所顾忌,筠儿定会为主子安排好的,主子放心去便可。”
缪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筠儿就准备好了马车,带了些侍卫和侍女同行,一起前往城外的马场。缪言自是激动不已,但其实她并不会骑马,只因在现代一直想去学骑马,但又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缪言与筠儿一前一后走出院子,缪言突然意识到自己虽想要骑马,但却并不会骑,万一真正的缪言是个马场高手,这不就露馅了吗?于是缪言揣着惶惶不安的心试探性的问道:“筠儿,我先前的马术如何?”
筠儿恭敬的回话道:“主子先前并不常骑马,想必是因为幼时曾经从马上掉下来过的缘故。如今主子提议要去马场骑马,筠儿也为之一惊,但夫人交代说主子想做什么大可大胆去做便是。夫人此前也猜到主子可能会想要骑马,但却不善骑马,还特意安排了人教您。筠儿方才已经派人前往马场传话,此刻教您的人应该已经在马场候着了。”
缪言听完松了一口气,好在原来的缪言不会骑马,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糊弄过去。只是,筱夫人是如何得知她会想要学骑马呢?又究竟安排了何人教她?
缪言从府中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马车就停到府门口。王府门口的侍卫也并未阻拦,缪言在筠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城外的道路并没有那么平坦,缪言在马车上晃荡得有些难受,似是“晕车”的症状。一到马场,缪言便急匆匆地跳下了马车,在一旁站立休息了许久才缓过来。
“主子现在可好些了?”筠儿递过来一块丝帕,看着面色苍白的缪言关切的问道。
缪言用丝帕擦拭了满头的虚汗,坐马车果真令她苦不堪言,向来她本来就晕车,这马车一路上晃成这个样子,让她这个有“晕车史”的人不晕车也难。
缪言深吸了好几大口气,才总算是感觉舒缓了过来。这十月的天气凉风阵阵,虽有些冷冽,但对此时的缪言正是治病的“良药”。
“我们进去吧。”缪言抬手向筠儿示意。
进入马场后有几位小厮前来迎接,将缪言等人带到了一处凉亭前。
凉亭中有一位女子,虽然妇人装扮,但看上去并不比缪言年长太多。从衣着上看着像是某位大臣的家眷,穿一袭青衣,端庄地坐在亭中的凳子上。见缪言过来,那位女子便站起来冲缪言嫣然一笑。
那位女子恭谦有礼,对缪言说道:“想必您就是九王妃缪言了,妾身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缪言并不认识这位女子,从这位女子的话语中看出她也未曾见过之前的缪言。缪言回头看了筠儿一眼,筠儿的眼神此时正落在赢棋身上。缪言看出筠儿与赢棋是相识的,得知此事后缪言大步走到凉亭中。
“我正是缪言,请问您是?”缪言言语虽然客气,但行为却全然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面对面前的这个陌生女子,眼中透出一丝不解和疑问,筱夫人究竟为何安排这位女子来教授她骑术?
“王妃果然是不拘小节之人,妾身是左参军的夫人,名唤赢棋,年少时曾与筱夫人一同在私塾求学。夫人得知王妃想要学骑马,妾身年少时正巧习得一二,于是便命妾身前来。王妃一路颠簸想必是辛苦,可需要休息片刻再上马?”
缪言轻轻摇了摇头,“既是已经来到了此处,还是抓紧时间练习的好,毕竟出府的机会不是每日都有的。”
赢棋微微点了点头,言谈举止皆是透露出古代女子恬静美好,礼节周到的令缪言无所适从。缪言作为来自现代的女子,自然是不愿意活成她的这幅模样的,但如今只是教授骑马而已,跟随着她也未尝不可。毕竟,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但当赢棋一上马背,缪言似乎被面前的这个女子所震惊。此时的赢棋英姿飒爽,全无一丝一毫的柔弱之气。
缪言在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赢棋悉心指导她当如何控制马匹,前方又有小厮帮忙牵马,也算是安全。但缪言并不满足于在马上坐着被牵着走,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在马场驰骋。
一个不留神,缪言所骑之马挣开了小厮手中的缰绳,在马场狂奔乱撞。缪言在马背上左摇右晃,似是下一秒就要从马背上跌落。
赢棋连忙骑马追逐,神情紧张。好在马儿被缪言及时勒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赢棋搀扶缪言下了马,一时间缪言竟吓得说不出话来。
筠儿赶忙从一旁狂奔过来,从赢棋手中接过缪言,搀扶在侧。
“王妃可有受伤?都是妾身保护不周。”赢棋边说边向缪言行礼,面容中露出恐惧和慌张的神色。
缪言定了定神,一把握住赢棋的手:“不怪你,遇到此事全是因我有些急功近利,看到你在马上的英姿,竟觉得自己也能一蹴而就,一时半刻就能学会你的全部技艺,但看来学骑马不可急于一时。对了,你与我长姐曾一同求学,缪言也唤你一声姐姐吧,姐姐唤我缪言便可。今后还是希望姐姐能多多提点,缪言还希望能早日像姐姐一般有这样的骑术。”
面对缪言的真诚之言,赢棋不好拒绝,只能遂了她的话。“好,缪言。不过若是在人前,赢棋还是要称呼您为王妃的。”
二人相视一笑,虽是初见,却似是久别重逢。赢棋虽然外表柔弱,内心却有一颗坚定的心,缪言觉得马背上的赢棋,才是真正的她。而那个柔弱的女子,不过是这个时代男权背景下不得已的“假扮”形象。
小厮们纷纷赶来,人群中还有一位武将打扮的男子。
缪言此刻已经全然站稳,就示意筠儿不必再搀扶。
男子率先跑到缪言面前,行礼道:“王妃赎罪,都是微臣护主夫人不力,险些令王妃坠马。”
缪言回头看了一眼赢棋,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想必阁下就是左参军大人吧?本宫并无大碍。”
男子瞪了一眼缪言身后的赢棋,转头面含笑容的对缪言说道:“王妃无碍就好,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微臣这就护送王妃回府休息。”
缪言并不想此刻就早早地离开,但碍于当前的形势,怕是也不能再学骑马了,于是不得不回府了。缪言挥了挥手,示意筠儿过来。
“不用麻烦大人了,本宫自行回府便可。倒是您夫人也受了些惊吓,还望大人多多宽慰。”
说罢,缪言回头看了看赢棋,而后在筠儿的搀扶下向马场外的马车走去。
“微臣(妾身)恭送王妃!”
身后传来的行礼声缪言并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这位左参军夫人与左参军究竟感情如何,也不知道此番回去自己是否还能再次出门来到这马场。心中似是打翻了五味瓶,竟一时分不清是何滋味。
回府的马车上,缪言向筠儿打探了关于这位左参军夫人的事情。筠儿所知甚少,只知道她曾与筱夫人是极为要好的姐妹,曾在私塾读书时与其有过几面之缘,只是相识,但并不知道赢棋近些年的事。筠儿说赢棋的父兄也都在朝中做官,其他的也不太清楚。若不是此时与缪言一同来到这马场,筠儿也很多年没有见过赢棋了。
谈及为何左参军夫人骑术如此之好,筠儿答道大概是因为她是武将之女,自幼随父兄一道学习骑射,因此马背上的功夫了得。方才所去的那个马场,便是左参军夫人家的产业,筱夫人在私塾读书时曾去过这个马场,后来赢棋嫁给了左参军,马场就成为了她的陪嫁。
缪言一边因结识了这样一位奇女子而欣喜不已,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澜肆起。善骑射?日后定要与她多些来往,这样日子也不会过的如此无趣。但另一方面,缪言担心今日之事会给赢棋带来祸事。但却毕竟只是猜测而已,如果缪言派人前往安抚,又怕是唐突了赢棋,只得作罢。
缪言回府后就吩咐筠儿为自己准备了射箭用的箭靶和弓箭,想在自己院中先练习着,过几日再去赢棋的马场好好请教。她在21世纪网购过飞镖,虽然技术不佳,但却十分喜爱这样运动。骑马射箭这件事她却从未想过,这些并不是她能够负担的起的。好在此时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拥有这样一个王妃的身份,终于可以好生学习骑射箭术了。
缪言拿着弓箭,却连箭靶都射不中,更别说是红心了。如此几次下来,显然有些气馁。筠儿在一旁微微笑了出来:“主子不必心急,射箭这种事和骑马一样,自然不可一蹴而就。”
缪言满脸的不服气,反问道:“你竟然在笑话我骑马射箭都不行?难不成你会射中这红心不成?”一边说一边手指向那箭靶的红心。
筠儿颔首微笑,默默拿起旁边的另一把备用弓箭。只看筠儿双腿微微分开,将弓箭拉倒最大,然后猛地松了右手,那支箭直直的向箭靶飞去,直击靶心的位置。
缪言不禁瞠目结舌,她没想到不仅左参军夫人如此了得,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是精通射箭。“筠儿,你怎么做到的?”缪言一脸崇拜的看向筠儿。
筠儿对缪言说道:“筠儿在筱夫人出嫁前曾经陪着夫人学过骑射,夫人入宫后才在主子身旁服侍,但主子对骑射毫无兴趣,筠儿也是许多年不曾练过了。”
“看你的样子,怕是在责怪我。不过不妨事,过去如何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日后我们可以好好练习,你来教授我箭术,我也不用担心无人教我了。”
“筠儿不过是看主子今日心情大好,这才跟您开个玩笑。不过主子不必担心,主子自幼天资聪颖,学起东西来一向是极快的,想必假以时日定能比筠儿更精通这箭术。”
缪言突然想到筠儿方才说的是曾经陪着筱夫人学习骑射,就问道:“筠儿的骑术如何?”
筠儿答道:“虽不及左参军夫人,但也能骑在马上不掉下来。”
缪言一眼识破了筠儿的谦虚之言,对这筠儿一阵坏笑。
一日之内,缪言竟然结识了赢棋、发现了筠儿这两个宝藏,心情自然是大好。在院子里练习射箭,也少了些出门的麻烦。
缪言喜不自禁,又让筠儿手把手的教她,想要尽快的学到这射箭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