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立刻道,“是,是有此人,说起来也是老身管教无方,在任时发生这等丑事,还好孝文皇后未曾降罪”。
“本宫无意追责陈年之事,只是想知道吴娘的事,以及那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优香喝口茶道。
“是,当年发生那种事,本该将吴娘立即扔进慎刑司的,孝文皇后怜悯其有孕,不忍看她进去做苦役,吴娘即将临盆时便将她带到自己的华阳宫里住下了,孩子生下来后好像是给宫里的麽麽养了,孝文皇后也是那时生下陛下的。孝文皇后过世后,就没人管她了,内务府便给她在冷宫捡了个屋子叫住下了,后来隐约听闻到她疯了的话,也不知真假”,陈娘缓缓说完,叹了口气。
“吴娘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优香问道。
“听说是个女孩,否则也不好养在宫里,若是长到现在估摸着也十七八了,或许在哪个宫里服侍呢”,陈娘说。
“那孩子身上是否有什么胎记之类的?”。
“这,老身倒是没听说过,孝文皇后的华阳宫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自吴娘进了华阳宫,便与司衣局再无牵涉了。可惜啊,她的手艺当年是宫中一绝,再没人能绣出那样好的图样了”,陈娘叹息道。
“本宫知道了,今日劳您跑一趟,将来再有什么,本宫会托外面的公公登门垂询的,月见,好生送大娘出去”。
送走陈娘,优香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个头绪,便出宫散步。信步到了画苑,三月初,各处百花争艳,院子里几个老者正在挥毫,优香上前看去,只见画中正是花鸟簇拥,一派富丽景象。“先生好笔法,晚生拜服”,优香赞道。
老者们见是个宫嫔进来,皆有些惊讶,面面相觑,似乎在怪优香鲁莽闯入。此时,其中一个稍年轻的男人上前道,“阁下想必是柔妃娘娘,听闻娘娘素来喜画。这画苑从来无嫔妃踏足,怪不得各位老先生不认得”。
老者们这才略略向施了个礼,眼神依然有些不屑。
优香略感尴尬,感觉似乎不宜久留,赶紧说起正事,她打开梅儿的画,向老者们说,“各位老先生莫怪晚生无故来访,只是晚生尚有一事相求。此画乃玄妙观张真人年十三之女,梅坞居士所做。晚生见她小小年纪,笔法构图皆不错,想着不可荒废此女,便冒昧来求各位先生,谁愿收下这个徒弟”。
老者们看到梅儿的画,皆眼神一亮,彼此对视间,似乎很喜欢。但听优香说到后面,又连连摇头,一名为首的老人道,“柔妃娘娘,这宫廷画苑的画师自古只有男人担任,娘娘方才进来,老臣们就已深觉不妥,如今您让我们收这女儿家为徒,是断断使不得。这梅坞居士的名字也是不伦不类,女人家起什么字号,简直笑掉大牙”,说罢,身后的几个老者也频频点头。
优香正尴尬的不知如何应对,刚才那名年轻男人又上前圆场道,“娘娘,小人方奇明,诸位前辈拒绝此事也是遵循传统,不如待小人见过这位女孩,如真的天资出众,小人愿收为徒弟。届时娘娘再求皇上允准,如何?”。
优香见他四十多岁年纪,身材略矮,胡子浓密,身上粗布衣裳沾满了各色颜料,眼神清澈。“好吧,那有劳方先生了,事成之后本宫自有赏赐,只是一条,切不可耽误了那孩子”,优香郑重道。
回宫后,优香有些气闷,抱过哈鲁酱逗弄揉搓了半日,才好些。哈鲁酱如今长大了些,眼睛圆溜溜的像两个黑琉璃珠子,毛茸茸的胖肚子格外柔软。重明过来邀她共进晚膳,见她正在逗猫,也坐过去一起抚摩着哈鲁酱的小肚子。
“今日怎么看着不大高兴?”重明察觉道。
“也没什么”,优香轻轻抓着猫爪摇晃道。
“给朕讲讲”,重明不依不饶的戳了几下优香腰际。
“哎呀好疼,好了好了,臣妾说便是了”,优香撅着嘴道,“就是今日去画苑嘛,臣妾想让他们收张真人的女儿为徒,结果那帮老先生不但不答应,还说女人不能当画师,还笑话梅儿起字号,气死了。臣妾给他们看梅儿的画时,他们明明看的眼睛都直了”。
重明感兴趣的说道,“有这等事?让朕看看那画”。优香起身拿起书桌上的画卷,铺开来。重明见了,赞不绝口,点头道,“这等天资确实难得,不能荒废了。这事简单,只要有人愿意收那孩子,朕让她进画苑做学徒即可,本来所谓女子不能进画苑也是无稽之谈,只因画苑自古都是男性,久而久之便逐渐形成了这种传统”。
“好呀,如今有个方先生愿意看看梅儿的画呢,他若答应收梅儿为徒,这事不就水到渠成了”,优香拍手道。
“好了,别不高兴了,今晚朕叫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桂花鱼翅,山鸡丝燕窝”,重明推着优香往东暖阁走。
“臣妾不爱吃那些名贵食物,白白伤害了野生畜类……”优香嘟囔道。
“骗你的,是钵钵鸡和辣汤锅子”,重明笑道。
“陛下万岁!”优香欢呼。
酒足饭饱,优香往椅背上一靠,抚着肚子,“不能吃了,再吃臣妾要胖死了”。
“你这肚子可比刚进宫粗了一圈,什么时候给朕生个皇子就更粗了”,重明笑着道。
“臣妾若不生皇子,陛下会废弃臣妾吗?”优香问。
“你是皇家嫔妃,职责便是生儿育女,怎能不生”,重明正色道。
“在陛下眼里,臣妾就是为了生子存在的么”,优香睨了重明一眼道。
“优香”,重明有些不悦道,“不要问这种无谓的问题,你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过几日是亲桑大礼,本来是该皇后去的,本朝尚无皇后,朕想让你代行大礼”。
“陛下做主便是”,优香漠然道。
重明见如此,略用了盏茶便回去了。月见过来劝道,“娘娘怎么又和陛下拌嘴了,奴婢看着,陛下也算忍让您了,您也该给陛下一个台阶下才是。这亲桑大礼,去年还是宸妃娘娘主持的,今年让您主持,说明陛下何等看重娘娘,您该好好准备,办好了这场大礼,也对您日后有所助益”。
优香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紧皱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