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青阳停住脚步，惊讶的问道。

“对方，对方是这样说的，如今在里面候着呢，小的也不敢拦，要不，大人您自己进去看看？”那小厮左右为难的说道。

青阳不再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几步踏进正屋。只见一名体格健壮，身穿灰鼠色大氅，脚踩皂色皮靴，鬓边留着络腮胡子的五十多岁男人正严厉的望着他。青阳不觉出了一身冷汗，硬着头皮上前笑道，“爹，您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爹么，如今做了官，翅膀硬了是不是”，男人声音浑厚，正是青阳的老爹，夕鹤国五大望族，济州陈家的主家当家，陈茗。

“孩儿那儿敢啊，这不是前些日子还给您寄了扬州特产茶叶的么”，青阳赶忙上前陪笑道，“您着一趟旅途辛苦了吧，快坐坐”，他忙亲自给老爹奉上一盏茶。

“哼”，陈茗冷哼了一声，品了一口，道了句，“尚可”。

“爹喜欢就好，爹出来这一趟，家里的生意怎么办？”青阳继续陪着笑脸，坐到对面道。

“你姐姐在照看，她和你可不一样，如今早习惯了镖局的事情，又会打点人情，又会查验帐簿，倒是比我这个当爹的管的还好些。你若有她一半济事就好了！”陈茗说道此处，不禁叹气道。

“这不是人各有志嘛，孩儿如今也不差啊”，青阳笑道，“这不是还置了个宅子”。

“我还不知道你？你当初为了图个自在，不愿接管家里的生意，不惜远走到京城。如今倒肯在这官场里混了？定然有缘由的，怎么，连你爹都不肯告诉？”陈茗缓和了严厉的脸色，问道。

“额，孩儿觉得做官也倒不错，比混江湖好，朝不保夕，一顿饱一顿饥的，嘿嘿”，青阳挠了挠刘海，笑道。

“还诳你爹呢，你若当初肯走正道，我也不会拦你，如今倒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咱们陈家除了旁支的一家，你叔叔做了个五品的御史中丞，还没有其他做官的，虽然说伴君如伴虎，但你若真的转了性子，爹也没有不愿意，只是当爹的总觉得，你不是真心想走这条路”，刘茗放缓了语调，推心置腹道。

青阳略有动容，却仍然嬉皮笑脸的打着哈哈，“瞧您说的，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孩儿都两三年没回家了，您不得刮目看看么，孩儿若真不想做官，怎么还这么快就官居三品了，圣上又不瞎，您瞎猜什么呢”。

“哎，算了，你想做便做吧，爹也拦不住你，只是万万要小心，官场尔虞我诈，比我们做生意的还险恶几分，切不可招人嫉恨”，陈茗脸上流出一丝慈父表情来，“还有，你叔父来信说，几次叫人来请你，让你住在他家你也不去，非要自己住，这院子里就这么几个人，能照顾好你么”。

您还不知道我当飞贼那两年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呢，青阳心想，“哎呀爹您就别操心了，孩儿这里一切都好，您看您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不如让孩儿带您逛逛集市，吃两顿京城馆子，多开心啊，操心着操心那的，胡子都要掉光了”。

陈茗笑道，“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说起来，你也该成家了，可有合意的姑娘？爹替你上门提亲”。

“您看您，不让操心，还要问这问那的，说起来，姐姐比我大好几岁呢，您催她去吧”，青阳迅速的把这个炙手的山芋踢向了长姐。

“你姐姐也没成亲呢，哎，你们姐弟俩，净给人添麻烦”，陈茗叹气道，此刻他的严父伪装已经全部退去，只剩下宠溺孩子的表情。

“好了老爹，这么晚了，你可有用饭？我叫丫头去小厨房做些简单的，垫垫肚子”，青阳微笑着起身道。

“路上用过了，济州到这里也不算远，不过三两日车程，我今日就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你母亲不大放心，在家成日念叨，她又不惯出门，为父这才过来一趟。明日过了晌午就回去”，陈茗道。

“啊，不多住几日么？”青阳问。

“不用了，你这几日忙，为父听说了，扬州的大案都是你在经手，我们陈家的孩子长大了”，陈茗自豪的微笑道。

“哎呀，瞧您说的，也就是几千万两黄金的小案子”，青阳得意道。

“就会耍贫嘴”，陈茗道，“给你爹住的屋子呢，收拾出来没”。

“东西厢房各是丫头小厮门住的，这院子小些，今晚得委屈爹和我挤一挤了”青阳尴尬道。

“这有什么，爹年轻时走镖，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陈茗倒不甚在意，几步迈进了主屋的寝室。

夜里，月光洒进寝室，照进室内一片幽幽的淡蓝色光亮，青阳翻了几次身，都没有入眠。

“喂，小子，睡不着么”，陈茗问道。

“嗯”，青阳望着屋里的房梁，静静答道。

“你这小子，是有中意的姑娘了吧”，陈茗在黑暗中说道，“当爹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还瞒着我呢，你从小时候起，撒谎时就喜欢挠头发”。

“果然还是瞒不住爹啊”，青阳仰面躺着，轻声笑道。

“你是为了那姑娘做官的吧，怎么，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孩么？可是，不是为父自负，我们陈家乃五大姓之一，即便你不做官，也不可能配不上啊”

“孩儿，孩儿只是想帮她一把”，青阳默默说道。

“那你自己看吧，爹不是不通情理的父母，若你哪一天想娶她，爹去提亲便是了，我们陈家未来的主母，你自己挑就好”，陈茗郑重道。

“爹，若是……孩儿有可能，一辈子只是守着她呢？”青阳语气有些艰涩，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说出了心里的话。

陈茗长长的叹了口气，在黑暗中默默摇头道，“我的傻儿子啊……罢了，总归你不愿接手家里的买卖，就由着自己的心意过吧。镖局也好，盐场也罢，将来给你姐姐招个女婿，也算是我们陈家的人了。你不要太过内疚，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永远是我陈茗的儿子”。

“爹……”青阳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睡吧，明日还得上朝呢”，陈茗浑厚的嗓音说完，片刻后便想起了鼾声。

“谢了，老爹”，青阳望着窗外洒进来的月色，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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