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但说无妨。”余忘尘慷慨回道。
世间之人,无非不是为了利益而相聚,大家各取所需,这一点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对方是想要钱财还是地位,这些以后都不是难办的事。
“在下希望二少爷能帮忙寻一个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余忘尘的意料,越是这样不同寻常的要求,越是有其复杂的原因在里面,听着平淡,实则困难。
不过余忘尘思索片刻,便立即答应了下来。
苏衡辞官长原县令,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的人员变动,他回归布衣,蛰伏于肃都城内,兴致勃勃地看着这里喧闹的一切。
文渊二十六年秋,左相国府上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因为马上便到了相国大人五十大寿的日子。
这是个值得操办的重要日子,府里的两位夫人都一早就开始各自张罗起来,虽然相国如今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儿子,但是相国对她们的态度,可以直接影响到她们余生的吃穿用度,所以她们还是习惯要在大小事宜上一争高下。
至于余三夫人,她在心里早已主动把自己,同那两位真正的“夫人”划开了界限,只是装装样子地跟着忙活,从来没什么争风吃醋的心思。
而余从晏自己也很重视这次,排场如何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是个机会让他看清朝中的势力划分。
右相虽一手遮天,可这么多年下来亦是树敌众多,倘若能够同这些人结盟,那便可以为自己增添不少筹码。
不少人暗中想要借助这次机会依附余从晏,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尽管余家已大不如从前,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总归好过单打独斗直面右相的命运。
这其中就包括相国大人的远方表亲——豫青郡守裴愈,他一早递上了拜帖要携妻女前来为相国祝寿。
说起来,这门表亲还真是远得可以,竟让人一时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位人物来。
“前几年可从来没见过这个裴愈,如此急迫地想要表忠心,甚至还要携妻女不远千里从豫青到肃都来,宋兄,你说他打得这是什么算盘?”余忘尘言语间几分奚落地感叹道。
他和宋庭秋坐在府上的廊亭中,远处几位婢女正神色匆匆地进进出出,她们在为二夫人准备宴会当日要穿的华服首饰等一应物件。
这一次寿宴对于二夫人廖氏来说,亦是不可轻慢,除了和那位正房争个高下之外,她还有些自己的盘算……
算下来,自己的女儿余琬琬,自从幼时因为“命中带煞”的罪名被送出余府,已经足足十六年了,眼下也到了女儿家谈婚论嫁的年纪。
归根到底那毕竟是余家的骨肉,若是能在寿宴上把相国大人哄开心了,兴许就能把自己的女儿给召回来了。
宫里的太医都说了,余二公子活不过二十岁,纵然自己这边是个女娃,不过有总是要好过没有的嘛。
所以她不惜下重金请了这肃都城里最好的师傅,用最为上乘的料子和手艺给她量身做了几套华服,定要在寿宴上出尽风头。
在这一点上,廖氏还是颇有自信的,想当初年轻的时候,她的美貌也是出了名的,甚至还有人说,她跟那肃都第一美人淑夫人都有几分神似,即便是岁月催人老,但依旧是随随便便就能艳压那位正房杨氏。
宋庭秋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裴愈因为治理河道之事得罪了右相,如今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余大人示好呢。”
两人相视一笑。
仲秋风起,廊亭边的桂花纷纷扬扬,一阵沁人心脾的绝尘浓香飘散开来,余忘尘深深嗅了嗅风中的香气,“可是到了该品桂花糕的时节呢。”
他的语气里透着些许哀伤,从前他吃过的最好的桂花糕,是在淑夫人的宫殿里,那是淑夫人的拿手点心。
可是如今,秋风依旧,却是故人远矣。
“今儿个怎么没见着莫叹雪那个丫头?”宋庭秋环顾了一下四周,以往她听说自己到这府上了,总要出来说上几句话,今天却难得没见着人影。
“宋兄倒很是关心她呢。”余忘尘转头看了对方一眼,语气里透着几丝意味不明。
自从上次自己在莫叹雪面前失态之后,对方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最近则更是看起来心事忡忡的样子,时常心不在焉。
余忘尘有时看到她颇为苦恼的神色,好几次都想要问个究竟,可是碍于身份和面子,每次又都默默作罢。
宋庭秋尴尬地微微抿嘴。
说来正巧,两人刚刚说到莫叹雪,就看见她从廊亭的另一端朝着这边走来。
膳房刚刚做好了桂花糕,府上的婢女在端来的路上,突然腹痛,恰好遇见了莫叹雪,匆匆把那托盘往她手上一交便离去了。
余忘尘看见她端着点心过来有些微微诧异,以往这种事都有专人来做,她只要负责好煎药即可,其他一概不必插手。
而这一点也恰恰是让莫叹雪所发愁的事情:她在这偌大的相国府里能做的事太少了。
给一个没病装病的少爷煎药,每日两次,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若是想要出府,还要先向二公子报备,由人陪同,回来还要把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一复述……
这种日子一天两天尚可,可若是经年累月如此,对于前几世自由惯了的莫叹雪来说,实在是与煎熬无异,所以她最近就正在为如何脱身而发愁。
想当初自己不过是重生在了小叫花子身上,想要攀高附贵寻个庇身之所才跟二公子到了相国府,现下她已经习惯了这第六世的命运,凭借自己的本事,天下之大,想要找个谋生的行当还算不上什么难事。
她一边端着桂花糕往二公子那边走,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如何开口。
宋庭秋远远瞥见她的身影,眉眼间不自觉变得愈发温柔起来。
莫叹雪一心只想着一会儿要怎么遣词造句,捧着托盘视线又刚好看不见脚下的路,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小石子横在路上,她一不留神一脚踩了上去。
脚下一滑,摔了个人仰马翻。
听得一声惊叫,余忘尘面色突变,他刚要起身前去,宋庭秋已经先他一步飞身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