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府上折腾什么事情,看在相国大人的面子上,从来是不会波及二公子的院子,由是这次忽然把手伸到了这里,静桃这才失了分寸冒失起来。
大夫人手下的姚姑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个女人终生未嫁,始终追随大夫人,从小侍奉到大,各种明里暗里的手段在她那里都是门儿清,仗着大夫人娘家的势力和正主儿的地位,姚姑姑在相国府里也甚是威风,下面的奴仆见了都要畏她三分。
余忘尘眉头一挑,“她来所为何事?”
静桃见着主子一贯气定神闲的从容神色,刚被那浩大阵仗惊着的心这才缓缓撂了下来,缓了几口气道:“奴婢也不清楚,就瞅见姚姑姑领了好大一帮人,除了丫鬟还有家丁,涌到了咱们院子外头,说是得了大夫人的令,要来搜院子。”
“哦?搜我的院子?”余忘尘心里正琢磨着大夫人这是演的哪出儿,外面就已经开始喧嚣起来。
闻声走出屋子,只见平素里冷冷清清的院子如今忽得挤了十余人,一眼看过去倒还真是有些刺眼。
为首的姚姑姑见了二公子,立时一改刚刚颐指气使的做派,换上了一副恭敬而谄媚的神色道明了来意。
大夫人的爱犬宝儿今儿个一早走丢了,几个守门值班的都问过了,不曾见着宝儿的身影,想来那便还在这府中,大夫人心疼得紧,命人便是把这相国府掘地三尺,也得把宝儿给找出来。
府上的人都知道大夫人那条荣宠加身的爱犬,自打余家大公子早年去世了,大夫人再没怀上子嗣,娘家人送来一条又温顺又聪慧的小狗来,大夫人便把那狗当成亲儿子养,终日形影不离,待遇说得上府里半个少爷都不为过。
如今大夫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在府上寻一条狗,想来相国大人那里也是默允了的,毕竟余天泽之死对大夫人的打击,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现在便也由着她去了。
姚姑姑微弓着身子,佯装出一脸愧疚状客气说道:“二少爷身子骨娇弱,老奴本不该过来叨扰,只是这其余几座院子都搜过了,也没见着宝儿的踪影,这才不得已,打扰到二少爷的眼前的。”
除了大夫人和相国大人,在这府上能让她如此毕恭毕敬地忌惮的,也就是这眼前的余二公子了,虽说是个扶不起的病秧子,太医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可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便还是这相国独子。
都说这二公子喜怒无常,她虽未正面领教过,但也不敢拿自己的老命去冒险,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收敛着点儿,总归没有坏处。
余忘尘自然亦知道宝儿对于大夫人的意义,当年大哥走的时候,杨氏甚至哭得几次昏厥过去,后面得了宝儿,日子才渐渐有了几分生机,如今府上尚有外客,大夫人便耐不住整了这出来,想来也是真的急了。
他面色不改,淡淡说道:“那姚姑姑就自便吧,只是我平素喜静,还要麻烦你嘱咐手下的人切勿过于喧闹。”
姚姑姑马上温顺应下,随即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开始搜院子。
余忘尘转身回了屋子,命人大敞开门,高坐于正中,看着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儿,派出去搜查的家丁从后面快步走了出来,领头的手里抱着一只狗,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院子里的丫鬟见着真是在二少爷的院子里搜出来了,顿时人心惶惶窃窃私语起来,姚姑姑见状忙上前接过那只狗,她仔细一瞧,是大夫人的宝儿没错,只是下一秒她刚用手一探,便马上又慌张地弹开了手。
宝儿死了。
早上睁眼还活蹦乱跳的宝儿,现在竟然就死了。
“从什么地方找到的?”她连忙急切问道。
“后边儿右数第二间偏房。”领头的家丁回她。
此话一出,静桃心头一惊:那是莫叹雪的屋子,怎么大夫人那狗竟跑到她的房里去了?
“屋里可有人?”姚姑姑追问道。
“小的过去的时候,屋里倒是没人,不过……有这个”,那人从身后人手里端过一个不大的汤碗,里面有三个肉圆,一个还残留着被咬过的痕迹。
余忘尘在屋中看到外面的动静也坐不住了,遂起身行至院中,姚姑姑遇到这档子事,自然是要找这院子的主人讨个说法的。
想到若是大夫人知道这噩耗,院子里上上下下定然都没有好日子过,她的声音便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二少爷,您看这……”
余忘尘浅浅瞥了一眼那狗,缓缓说道:“我倒也没注意,宝儿竟什么时候跑到我这院子来了,只是如今死在这里,倒像是我的失职了。”
这句话让姚姑姑灰蒙蒙的面色再添惶恐,她慌忙俯身解释道:“二少爷这说的哪里话,老奴未有半点责怪您的意思。”
余忘尘则又板着脸道:“既不是我的失职,那便是宝儿贪玩乱跑,自己把自己折进去了。”
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不讲道理,姚姑姑也被他噎得一时语塞,她自是知道二少爷和大夫人那一副母慈子孝全是表面上的虚情假意,暗地里谁都看不过眼谁,可是大夫人让自己办的事儿,也不能就被他这么三言两语给含糊过去了。
她只得恭敬地把那碗肉圆端到二公子眼下,“适才下面的人搜到了这个,还请二少爷过目。”
“一碗肉圆,你这是什么意思?”余忘尘冷声道。
“大夫人的爱犬就倒在这碗肉圆几步开外,老奴是怕这不是天灾,倒像是人祸。二少爷您也是知道的,大夫人格外宠爱宝儿……”
听见其三句两句不离大夫人的势头,余忘尘更是一脸不快道:“你是说我院子里有人故意要害大夫人的爱犬咯?”
掷地有声的一问让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更为压抑,在场的下人们都微低着头,又忍不住抬眼看平日张扬跋扈的姚姑姑,如今是怎么和二少爷针锋相对的。
尽管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二少爷哪里犯得上和一个管事婆子较劲,如今这般咄咄逼人,无非是冲着姚姑姑背后的大夫人去的。
想当初余大公子走了的时候,杨氏没少把气撒在尚还年幼的二少爷身上,他那个人微言轻的母亲又护不了他,头几年里日子可从来没有好过过。
姚姑姑欠了欠身子,惶恐道:“老奴岂敢妄下断论,只是这肉圆要拿去验,肉圆的主人也得审,如此才能给大夫人一个交代不是?”
余忘尘没有马上回答,两人对立无言,只留下一段微妙的沉默。
想来杨氏那人对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须臾,他便也再较真,索性允了姚姑姑的请求,另一方面,他倒是也很想知道,宝儿平时住的离自己的院子甚远,从来未曾前来走动过,如今是怎么忽然到了自己这儿,还死在了自己的地盘上。
“肉圆是从哪里搜出来的?”余忘尘回头问道。
静桃神色忧虑上前:“回二少爷,是从莫叹雪的屋子里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