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城微怔,轻轻点了下头。
“我没什么本事……略懂些药理,知道一个助眠的方子,不是口服的,是制成香囊随身佩戴的,如果小姐不嫌弃……我,我为小姐做几个?”
这个想法,景年从刚才在外面探脉时便产生了,不过这种寒碜之物,也不知她看不看得上。
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那方子对睡眠确有奇效,其实是个偏方,并非行医之人都知晓。
“会不会太过于劳烦姑娘……”
出乎意料的,沈倾城并未拒绝。
景年忙摇头,反倒因为她的回应有些高兴起来,“一点也不,那我这就回去准备,两三日就能做好了!”
说着,她就准备告辞。
沈倾城却叫住她,“墨姑娘……你,方才说自己很快就会走?”
原来她把刚才在外面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景年一笑道:“是啊,我因为一些事劳烦庄主帮忙,应该这段时间就能办好了,到时就会离开棠钰庄了。”
“那之后……你打算去往何处?”
沈倾城不知为何,面露犹豫。
景年将转到一半的身子又回过去正对她,坦然道:“沈小姐,实不相瞒……我是因为想要找寻自己的身世,幸得庄主相助才来到的安临。身世难寻,我也只能顺着仅有的线索慢慢找,以后会去哪儿……我也不知道,现在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这番话说得颇为随性,加之神情轻松,乍一看去,竟显现出一种女子少有的潇洒之意。
沈倾城望着她充满朝气的模样,一时间却是看痴了。
一颗麻木了多日的心,竟难得生出了几丝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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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午,欧延如约遣人请景年再次去了凌云阁。
这一回,正是为了断情宫在安临兴建的庙宇线索。
毕竟盼了这么久,临到揭晓时,景年多少有些紧张。
哪知见了欧延,他却先问起了上午的事。
景年已经对他这种对各路消息的神通广大见怪不怪了,只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末了还是忍不住叹道:“沈小姐……果真人如其名,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都是我见过的最叫人惊艳的了……”
欧延正在书房中一个足有一面墙大的书架上找着什么,闻言笑着转头,“你知‘倾城’的意思?”
景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之前在医馆的时候,庄主不是给了我许多识字的书?那段时间跟着钟叔和太子殿下,学了不少。”
她会提到太子楚清奕,还真是欧延没想到的。
他扬眉,又转回去看手上的书,语气带笑,“看来那时候在医馆,是留对了。”
景年未应,算是默认了。
“你与倾城第一次见,都聊了些什么?”
欧延又问,似乎很好奇。
脑海中立刻闪过沈倾城虽极力克制,却依旧控制不住红了眼眶的模样。
景年有片刻怔忪,顿了一下才道:“沈小姐……不是很爱说话,也没聊什么,就问了下我刚到时她弹的一首曲子,她说名叫《怀远》……”
“我问完才意识到真不该多嘴问这一句,沈小姐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我看到她眼睛红了。”
说到此,景年还是很自责。
“没事”,欧延温声道,“她刚经历了那种事,最是脆弱的时候,想走出来,并非易事。”
“我看她难过,情急之下就说了句庄主你喜欢听琴……所以如果有空的话……庄主便常借着这个理由过去看看吧?有些个事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也好……”
欧延顿了一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叹着笑了笑,“既如此,不如与倾城约个日子,我们一同过去?顺便将萧痕也叫上,人多了才热闹。”
景年被他一句话点醒,忙点头,又有些不确定,“沈小姐……会不会不想让我过去?”
“为何?”
欧延反问,这两个字接得极快。
景年被他这两个字问的一噎。
这么久了,她已自发能预想到欧延会说什么。
若现在提一些诸如身份低微,没资格,不熟之类的话,恐怕他是会生气吧。
“嗯……我觉得挺好。”
她微不可察地缩了下脖子,为这莫名其妙因自己多了句嘴而降到身上的事,只能悻悻道。
欧延因她的反应,默默弯了唇角。
景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想到今天的正事,心中微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慢慢走到他身侧,小心翼翼道:“今天……那庙宇的事,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一双绿眸很是清澈,带着难掩的期待与忐忑。
欧延闻言,不置可否,将刚取下的一本书拿在手中,又转身从另一层书架取出一张卷成筒状的巨大卷纸,这才一起拿着走到书桌前。
景年默不吭声地跟上。
那卷纸摊开,占了整整一张桌面,是个相当复杂的地图。
与之前看到的北境地图不同,这张明显不是野外,而是城镇。
而且标注得相当细致。
……
“这是安临城与城郊的地图。”
欧延伸手抚平纸上的褶皱,缓缓道。
景年颇为新奇地趴到桌上,凑近了细看。
“城郊西部,百年前曾是人口众多的一处村落,只是后来天子设安临城为副都,城内便大肆兴建与发展起来,周边的人也逐渐向中心迁移,到现在百年过去,那里已基本无人居住,只剩一片荒山废墟和坟地了。”
“断情宫当年在安临建的庙宇,就在此处。”
说着,欧延从一本书中抽出一个信封,取出里面的纸张,摊开到景年面前。
那是一幅画,只以墨笔勾勒出线条,画的——是个似乎是以巨大石块堆叠而成的建筑。
它周围布满杂草与乱石,入口被好几块巨石遮挡住,看上去破败不堪,只余下上方的空间能入其内。整个外观从下往上,顶部由四块长度越来越小的石块堆叠而成,在周围环境的衬托下,不像房子,倒像个石洞。
景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偏头直直看向欧延,“断情宫的庙宇……不会就是这个吧?”
“正是。”
欧延说着,又从信封中取出另一张纸,指着石庙最顶处的石块正中央道:“这里,原是刻着东西的,只是因为年代太久模糊不清了,我的人修复了数日,总算是复原了上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