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了然,便也提起精神头,“我这会儿就起,你去外面看看慕容庄主他们院里,如果都在,就回来跟我说一声。”
慕容昕过去这一趟,关系到景向岚的下落,属实重要。
阿喜不放心,坚持侍候景年洗漱完,又喝了汤药,好好用起了膳后,这才匆匆出了去。
再回来时,身后就多了个慕兮。
他每日清晨都会固定过来为景年探一次脉,今天也不例外,景年却是没忍住,问他昨天的经历,他只点着头回了句看完之后随他一起出去让慕容昕来说。
景年自然不耽搁,身体没什么大碍,很快便随他一起去了慕容昕的院子。
才刚踏进屋内,就被里面的阵仗惊到,这还是几日来景年第一次见到他们这里有这么多人。
好些围在桌上的地图前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慕容昕也在其中,另又有好几人簇拥着一起在地上收拾着包裹,房里通往后院的门大开着,依稀能看到院里歇着好几匹马,旁边忙碌着喂食的马夫,和好些席地而坐休息的小厮。
看到景年进来,慕容昕眼神顿时一亮,忙不迭地招呼她过去。
景年到得桌前,才发现那张地图正是有关断情山这一带的详尽地貌,同时还标注了好些路线图。
“嫂嫂,咱们如今可算是熬出头了,昨天这一趟果然没白跑!我们在北侧山麓找了一条勉强能走的小路,弃马向里穿行了两个多时辰,竟在山下的密林里发现了一座石庙!”
景年一愣。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的石庙……”
“就是断情宫当年在中原各地兴修的石庙,一模一样的布局构造,跟你们之前遇到过、描述的一模一样!”
景年有一瞬恍惚,在景向薇的记忆里,还并没有过关于这种地方存在过石庙的任何印象。
难道说……还有什么是连她都不知道的?
她深深蹙着眉,却没说话。
“那里面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而且都很新,明显是不久前才刚留下,尤其是地面上还有血迹!”慕容昕面上蠢蠢欲动,“这个景向岚必然在山下有接应的同党,而且很大几率就是楚老二的人!”
“你们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已不在了?可有寻到什么能继续追踪的线索?”景年的声音有些紧绷。
“人确实是走了,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慕容昕摆了摆手,“我们发现这个石庙明显是会有人长期驻守的,生活用具、取暖的衣物、食物……”
“那里肯定还会再有人回来,而且必然不会太久。”慕容昕眯起眸子,甚是笃定。
景年坐到椅子上,沉浸在这超出认知的消息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确实没有想到,以景向薇当年在断情宫中的身份,竟也会有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时候。
是有意被隐瞒,还是仅仅只是刚好巧合?
“我已安排下去,从今日起在那里安插眼线,长期监视,阿延……”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猛一刹住。
听到欧延的名字,景年很快抬眼,定定望着他。
“我是说……阿延他的棠钰庄,我刚也飞鸽传书,传信萧痕,还有各路线人,一是分派人手到断情山支援,二是速速上报莲圣教近些天最新的情报!”
慕容昕双手忽然夸张地在桌面上啪的一拍,砰一声,又猛地自顾扬起了声线。
景年被他这忽然突兀的动静惊了一跳,脖子下意识往后缩,差点被他手挥到,一脸发懵地看着他。
欧延早安插了人手潜入莲圣教内部,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如今虽然没有关于景向岚与楚清怀勾结的最直接证据,但此前的一切都指向于此,且放眼整个北国,除了楚清怀,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会在利益、敌人等各方面,能够与她如此契合。
其实景年心中还有隐隐担忧,毕竟在景向薇的记忆里,断清宫中尚有激进派仍旧支持景向岚的主张,倘若之后族人全部苏醒,一旦他们搭上线里应外合,对他们而言将会极度不利。
……
“怎么一大早没看到临风?”
她压下心底的不安,向四周看了看。
慕容昕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心虚,闻言目光闪了闪,手上有些忙碌地胡乱晃着折扇,“他跟初四去接应后面回来的那批兄弟了。我们早上是分批回来的,半路出山前遇到暴雨,有一队人先留在山里躲雨,这会儿雨也小了,担心他们路上不安全,初四就拉着临风一起去了,反正他昨天本来也想跟我们一起过去,这几日在这周边到处晃荡,路应该比初四还熟。”
景年闻言有理,倒也没多想,默默点头,“既是这样,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殿下他们……”
“嫂嫂——”
慕容昕见景年起身,忽又叫住她。
景年起身时看到旁边的慕兮,见他难得地微拧着眉,本想问他是怎么了,又被慕容昕这一声打断。
她回头。
“嫂嫂,你也有几日没有去看过阿延了,要不先去看看他吧。”
慕容昕想了想,末了却只是有些犹犹豫豫地嘀咕了一句。
景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像是什么不想被人发现的心事被整个撕开一般,心口发紧。她抿了下唇,极力压着情绪,缓缓点了下头,很轻的回了一声“嗯”。
再转身时,也没了再去问慕兮的心情,只快步走了出去。
这一回只有她自己和阿喜,没人跟上来。
景年却为此松了口气。
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欧延,尤其她眼下更在意的,是怎么处理她连带着景向薇,面对皇家楚氏堆积了两世无处安放的愧疚与遗憾。
……
她站在欧延房外停顿了很久很久,脚步最终还是一转,进了楚清奕的院子。
直到人已到了门前,景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有些不一样。
平日里……这个时候,怀钦都会将房门打开,不止是透气,也方便他们进出送药、换药。
今日却是大门紧闭,静悄悄一片。
景年顿了几秒,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想,却都不太好,心跳也倏地提速,快步登上台阶一把将门推开——
急促的吱呀一声。
清冷的房内,一切如常,直到她目光定格在楚清奕床榻前背对房门坐着的一人身上。
笔挺的背影,一身单薄的中衣,披散的长发,虽然背对着,却能隐隐感受到他身形和状态的单薄。
只一眼,景年五感却瞬间天旋地转地炸开。
欧延。
欧延。
欧延。
除了他,还可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