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站在门口,柔柔说,“凝儿,你看什么,该上学了。”
我后撤一步,笑容满面,对白可伸出手,“白可,我们上学去!”
白可重重点头,琉璃黑眸极亮,“嗯!”
今天估计是,我遇到的,最热闹的上学日了……
两个小少年在书庭的空地缠斗起来,一个眼睛狭长,生动帅气,一个面无表情,俊美冷清,太傅坐在一旁喝茶。
我颠颠跑过去,“太傅,打架不管吗?”
太傅慢悠悠喝口茶水,慢悠悠说,“切磋不管。”
亲枫一脚踢过去,被时墨灵巧避开。
时墨看我们一眼,对亲枫说,“该学习了。”
亲枫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不管不顾,“当年你陷害我,害我落水,害我出糗,我可饶不了你!”
说着又冲上来。
我看他们火热异常,一时难舍难分,唤香桃给了两块小饼干,和白可蹲在一旁吃起来。
“白可,你说他们谁会赢?”
白可舔了舔小饼干,小小咬上一口,“白可不知道。”
时墨应付着亲枫,心里累极,早知道小霸王会来,他就不来了。
然而他不知道,小霸王就是为了他而来。
“你要我说多少遍,当日之事,纯属意外,更何况,也没人知道是你御史公子落水,颜面不伤。”
亲枫更加气恼,“可我知道!”
遥说当年,亲枫小公子五岁大辰。
他在一家人极宠下,越发嚣张霸道张扬,誓要自己策划生辰活动。
御史大人知儿秉性,暗叫不好,连同僚都不敢请,只让家里人陪他玩,以防误伤。
小霸王想法超凡脱俗秀绝中外,匿名组织了一场游船钓,众人在行船中,拿一钓鱼杆,只是杆头拴的是鱼篓子。
仆人们撒鱼饵,吸引鱼群,谁篓的鱼多,谁就获胜。
小霸王好胜,原本遥遥领先,后来看到有人与他不相上下,而且年纪和他相仿,极为恼怒,晃着鱼篓子,不断去劫对方的鱼。
时墨只是打酱油的,路过看见了前来试试,谁知会有人不知好歹招惹他,当即也恼了,面无表情一撞鱼篓,把它压下水里,亲枫重心不稳,华丽丽落水。
后来感染伤寒,躺了整整一周才康复,期间丞相带时墨上门道歉,亲枫昏昏沉沉自然不知,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接受,总之,梁子结下了,不报不为人。
两人年纪小小,武术都十分出色。
亲枫急攻,时墨稳守。
我的小饼干已经吃完了,白可还捧着大半的饼干,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的啃。
忽然,也不知谁踢了一脚地面,飞沙袭来,溅到饼干上。
白可……静默,然后,开始掉眼泪珠子。
“呜呜呜,姐姐,脏了。”
我转头,看到他泪眼婆娑,两只小手捏着的饼干,已经沾上沙土,不能食用。
眼泪一滴滴掉落在饼干上,十分不舍与难过。
我轻声安慰,“不哭,我让他们道歉。”
他俩还在继续缠斗,丝毫没有察觉。
我看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太傅,站起来,左右张望,什么可用的东西也没见着,索性把小鞋子脱下来,扔了过去。
香桃惊呼,“公主,您怎么能扔鞋!”
那也没有其它可扔的了,扔石头,怕伤人,扔糕点,又舍不得,只能扔鞋。
绣鞋飞过去,两人立马分开,鞋子从中间穿了过去,稳稳当当掉落地面。
我拍拍手,单脚站立,“道歉。”
两个小少年都是一头雾水,亲枫嚷道,“道什么歉?”
我指着白可手里的饼干,“你们把饼干弄脏了。”
两人这才正眼瞧向年岁最小的白可,模样陌生,瘪着泪,也不知是哪家小公子。
时墨不做声,亲枫又继续说,“切,不就是一块饼干吗,我赔你一百块,怎么样?”
香桃已经捡回鞋子给我穿上,“公主,不能丢鞋,有失礼仪。”
我把还想苦口婆心的香桃轻轻推开,目视倨傲的亲枫,奶声奶气说。
“你就算送一百块一千块饼干,也不是白可这一块。我与他一同吃饼干,我早早吃完,白可还剩一大半,说明他分外珍惜。珍惜之物,便是心爱之物,他若珍惜,便是无价!”
书庭安静。
太傅头回正视小公主,认知刷新。
时墨的面无表情微微皲裂,眸子暗下来,亲枫面色变来变去,嘴唇蠕动,想反驳,又发现无话可说。
白可怔愣,仰望小公主,发现她总带着光,治愈人心的光,从此刻骨铭心,岁月不改。
太傅不出声,他要看小儿郎们如何抉择。
静默半晌,时墨来到白可面前,已经恢复面无表情,嘴里却说,“对不起。”
白可看他面无表情,本是怕,后又听他道歉,惧意消散,露出浅笑来。
亲枫不可置信,瞪大眼珠子,“你还真道歉,不过就是一块饼干!”
时墨不理他,径直走回书庭,他的小书童急忙跟上。
被无视了,亲枫表示很生气,“喂!”
眼看着,又要冲上去打一架,太傅终于站出来。
“亲枫,你真认为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饼干吗?”
亲枫扫白可一眼,梗着脖子回答,“是!”
“自视甚高,傲慢无礼,我今天教你一课,何为尊重,你就在这院中站着,不许动,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过来上课。”
亲枫态度嚣张,昂首叉腰,“老头子,你以为你是谁,我偏不!”
他抬脚要走,太傅瞬移到他身边,手指头一戳,立马动弹不得。
太傅云淡风轻收手,“好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
我看呆了,没想到一肚子严肃文学的太傅,还会武功!
后来我才知道,太傅文武双全,先皇在世的时候,还是赫赫有名的文武状元。
这样的人给我们上课,真是太太太太太屈才了。
被点穴,亲枫大怒,“老头子你给我解开!不然我要你好看!”
太傅脸一黑,把他的话穴也点上,小霸王成了彻彻底底的木头人,动不得,说不出。
时墨站在书庭中,看着院中发生的事情,目光有些灼热,虽说皇命不可违,其实他自己也十分乐意陪读,主要原因是为了太傅,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香桃给白可擦脸擦手,再把脏饼干丢掉。
我牵着他,随太傅走回书庭,任由小霸王如何瞪眼也不理会,只有他的书童阿叶,一脸担心愁苦守着他的小主子。
我本以为亲枫和时墨就是我的陪读了,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素雅装扮的小姑娘坐在位置上,怯怯看着我们,见我走近,立马起身,慌张说。
“汐今见过公主殿下!”
她垂着头,小身子看起来惶恐不安,与白可一般瘦弱,个头与我一般高。
香桃趁机给我灌注信息,“公主,这位是亲王府的庶女,也是您的陪读。”
第一个给我行礼的陪读,我好感倍增,当即赏了一对手镯。
小姑娘又惊又喜,差点给我行跪拜大礼,她与我年纪一般大,且只是一对手镯,我的小库房多得很,自认为受不住,阻止了她的大礼。
人多后,学习果然有趣起来。
太傅不再只盯着我开炮,他有很多可以选择的目标,时墨虽然冷漠了点,可这脑子确实好使,总能跟上太傅的节奏,输出不一样的想法观点,太傅大为赞赏,心满意足,至此很少凶脸。
还有小白可,也甚得太傅欢心,虽识字不少,回答时总磕磕绊绊,可态度十分认真,好学虔诚,有的文章还能一字不落背下来。太傅想问是否很早就开始学习,可也忍住了,因为白可的身世,不能见光,不闻不问,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混不吝啬小魔王亲枫,挨了几天站,终于服软。
太傅甚感欣慰,可我总觉得他在憋着坏,暗地里看向白可的眼神,十分凶狠。
小白可为此瑟瑟发抖,眼睛无时不刻不含着水雾。
果然不出我所料,没过几天,白可的书桌总会出现死物的尸体,一开始是虫子,然后是青蛙,更夸张的是还有滑溜溜的大蛇。
白可被吓得不浅,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我气不过,质问亲枫,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反而气势汹汹问我,“公主,抓贼要抓赃,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而且他一个男子汉,连这些都怕,羞不羞人?”
“他四岁未满,怕是自然!”
“胡说,我两岁起,连大蛇都不怕,不信你问问时墨,他三四岁的时候,怕不怕这些?”
不用问,我都相信时墨是不怕的,他看到大蛇从白可书桌掉出来的时候,眉毛都没动一下,他给我的印象,俊美的小脸永远面无表情,叫人猜不透心思。
太傅只管我们课上,很少管我们课下,见白可实在被欺负惨了,才提醒亲枫收手。
亲枫打不过太傅,若太傅出手,自己毫无胜算是绝对的事实。
他不再往白可的课桌丢死物,只是小少年那桀骜的眉头皱着,看白可的眼神越发嫌弃和憎恶。
白可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他了,难道是上次饼干事件?分明不是他的错。白可打不过,躲得起,天天黏着小公主,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公主最大,亲枫再怎么蛮横,也不敢蛮横到公主身上。
背靠大树好乘凉,年纪小小的白可,已经深诣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