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墨看向母亲,眼含不解。
柳氏掩唇轻笑,“时墨,这宴会可是百花齐放,各家世族小姐都来了,母亲一一打眼瞧过去,皆知书达礼,亭亭玉立,你可有看上眼的?”
时墨无语了,他才多大,竟然被催婚。
“母亲,孩儿年岁尚小,不做考虑。”
“婚姻大事要早做准备,”柳氏明显不赞同,“你大哥二哥都是你这个年纪,就相看好,定下婚约,待及冠,便可直接婚娶成家,省得好娘子都被别人刮走,芝麻西瓜,讨不到好。我的墨儿如此优秀,为娘定要给你找个顶好的,家世品性容貌至少百里挑一!”
母为儿忧,喋喋不休。
时墨静静听母亲说完,一晃眼,脑中竟浮现小公主的面容,一身狼狈,却美入骨髓……他略微皱眉,再抬眼已没有一分动摇,神情冷静。
“母亲,孩儿的心思都在课业上,此事以后再说。”
柳氏见儿子态度坚定,不容置疑,侧脸俊美无暇,忽而笑道。
“也是为娘多虑,我儿这般相貌品性,就连太傅都赞不绝口,哪里忧没个好娘子,待过几年,肯定很多人上门想与我儿结亲。”
时墨不再接腔。
柳氏眉眼弯弯,兀自高兴,她可瞧见了,亲王府的汐今小姐与墨儿说话,墨儿的人气可不小。
入夜,皇宫。
一矮一高,一前一后走着。
亲枫没有随家人回去,反正他在宫中也有住处,还省了听父母亲的唠唠叨叨。
阿叶跟在小主子身后,看他方向不对,善意提醒,“少爷,回去的路在这边。”
他指了指另一条完全背道而驰的方向。
亲枫脚步不停,“我当然知道,我要去找白可。”
阿叶举着暖黄宫灯,跟上几步,“这么晚了,您找白小公子有什么事?”
亲枫头也不回的说,“明天太傅要检查作业,我得找他保我一保。”
阿叶,“……”一头黑线。
“少爷,您又想让白小公子给你做作业,这……不太好吧?”
他完全怀疑,自家少爷会对白可小公子那么好,完全是为了作弊便利。白可小公子人小心善,还真一帮到底,笔迹模仿溜到飞起。
“是兄弟,两肋插刀,有何不可!”亲枫脸不红心不跳,语气非常理所当然。
“……”这不是问题关键吧,作业不应该自己写吗!
阿叶还想劝两句,让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的小少爷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亲枫眼刀子就飙过来,嗖的扎心。
“再废话,别跟着我!”
阿叶立马闭嘴,河蚌般,同时悱恻:我的任务就是跟着你啊!
白可住在离贵妃殿一百米远的小院子里,只有几个奴才在伺候,都认得亲枫,见他进来,纷纷行礼。
“白可呢?”亲枫问。
“在里面,刚刚歇下。”宫人压低声音回答。
主屋内已经熄灯,一片漆黑。
“睡这么早,”他嘀咕一声,把宫灯抢过来,“阿叶你在这儿等着。”
然后咋咋呼呼推门进去,瞥见床幔后有个模糊的身影,把宫灯放在桌面,摸出火折子把蜡烛点燃,屋子霎时间亮堂起来。
他一边做这些事情,一边说,“白可,先别睡,帮我写个作业,否则明天太傅不会放过我,你也知道,我暂时打不过他,还动不动就点我穴罚我站,老头子就是迂板。”
他絮絮叨叨抱怨,然而床上没有动静。
亲枫感到奇怪,撩开床幔走进去,白可躺在被窝里,背着身,一动不动。
“睡着了?快起来,帮我一把!”他使劲推白可。
推动了,人却依然没反应,身体紧绷,亲枫觉得不太对劲,探头一看。
我滴妈呀,泪水满面,烛光下,莹莹泛光。
“你怎么哭了?”
白可一抹眼睛,看也不看他,倔气说,“我没哭!”
“啧啧啧,泪流三千尺,也叫没哭,在公主面前能哭那么痛快,在我面前就不敢承认,区别对待,什么毛病?”亲枫嘲他。
不提公主还好,一提,这泪淌得更欢,顺着眼角,濡湿枕头,白可死死咬牙,不发出声音,白脸蛋都给憋成了红脸蛋。
亲枫坐不住了,慌手慌脚,“你别光下雨啊,你跟我说,谁又欺负你了?哪个不长眼的,公主还是皇子,我帮你报仇!”
白可突然转头看他,目光炯炯,一张口,带着哭腔还憋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亲枫想也不想的回答,“还用说吗,当然了!”
白可怒目圆睁,把枕头抽出来,砸过去,并且冷冷放言,“呵呵,从今往后,作业自己写,别想我救你。”
亲枫秒怂,苦巴着脸,“白哥,我错了,我给你认错,别那么残忍。”
他一边认错,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白可的表情,暗松一口气,可算没那么悲颓了。
白可眼珠子一转溜,忽然坐起身,抓住亲枫的手,吓亲枫一个激灵,想抽开,又抽不开。
“你干嘛!?”
白可的圆眼睛在烛光中贼亮,压低声音,激动说,“亲枫,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蛤?”亲枫瞪大眼珠子,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想习武,“没发烧吧,你应该知道,陛下可不许你习武,否则太傅早教了!”
白可身份尴尬,老皇帝防着呢。
白可放开他的手,“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让你教。”
突然被寄予“厚望”的亲枫哭笑不得。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又哭又要练武?难道是有人打你了,你不甘于无法反抗的弱者身份,所以想要变强?”
亲枫自动脑补了一出小少年被恶霸欺凌,然后含泪发誓要奋发图强的大戏。
只是不对啊,他之前也被欺负过几次,都是哭着找公主,没看出想要“图强”的迹象。
白可眸光冰冷起来,“对,我要强大,我要很强大,我要……保护公主。”
不能再经历了,因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主陷入险境的心情,浑身血液冻僵,几近崩溃,他再也不要经历。
“又是公主……”
亲枫知道,公主对于白可的意义,是一种高于天地高于生命的执念,也许是因为公主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救了他,他不顾一切都要抓住。
可是,亲枫皱起眉头,为难犹豫,难道要忤逆皇帝老头,他老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惹谁都不能惹皇帝。
“你偷偷教,我偷偷学,谁都不会发现,而且,”白可话锋一转,“这不是请求,这是交易,你教我习武,我帮你写作业。”
稚气未脱,却也显露腹黑本质。
亲枫叹气,“好吧,我勉为其难教你,我跟你说,我可不是看在作业的面上,我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
一派大气凛然,有情有义,天地良心。
白可呵呵一笑,学着他的口吻,粗声粗气,“兄弟,我也勉为其难帮你写作业!”
一周后,使团送归宴。
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皇帝携众大臣与使臣团喝酒交谈一会儿,就此别离。
出了宫门,玫月勒马回望。
竟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小公主。
大青国太子扶苏骑马来到他旁边,见四弟一直望着宫门,感到奇怪。
“玫月,你在看什么?”
“皇兄,将来我要迎娶这个国家的公主。”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扶苏一愣,“怎么突然会有这个想法,不过晨旦国的公主确实千娇百媚,各有千秋,若不是迎娶公主,兹事体大,我都想带几个回去。”
他摸摸坚毅的下巴,露出几分色迷,但因着俊朗的相貌和不沉迷的纯粹眼神,所以不会让人感到恶俗。
“你是看上哪个公主?”他倒非常好奇这个弟弟的品味,这么些年来,也没见他对谁提起过兴趣。
在扶苏看不见的左脸侧,玫月嘴角勾起,“福凝公主。”
扶苏使劲回忆半晌,才想起福凝公主是谁,只是印象不深,还是个黄毛丫头,容貌倾城的四弟怎么会看上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公主。
他斟酌言辞,“福凝公主乖巧可爱,好是好,但并非十分突出,你为什么想娶她?”
玫月戴上面具,遮住容颜,勒马回转,背对宫墙。
“因为,她最好最有趣……”
面具下的红唇露出残忍至极的笑弧。
所以——想囚禁摧毁。
公主,他日再见,会是你不幸的开始,再也不知何为幸福欢笑。
一晃九年岁月。
花开花落,念天地之悠悠。
街头巷尾,七嘴八舌,滔滔不绝,民情亢奋。
因为,京城有大事。
“听说了吗,陌上少年已经官宣了,过几日举办第十九届陌上少年选拔大赛!”路边馄饨小摊,一名紫衣女子十分激动的说。
坐在一旁的绿衣姑娘亦激动应和,“听说了听说了,我昨晚激动得一夜未眠,今早才打了个盹儿。”
“上一届三甲子,一甲是蝉联两年的冷墨公子,二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淑雅佳人,三甲是武艺第一的昏睡公子!真期待今年会是谁胜出!”
“这昏睡公子是谁?”
隔壁桌的人插嘴,他初到京城,不知内情,又看大家讨论热烈,听了一些,又有些不明。
“前二人称号皆儒雅正常,怎么这第三人,会是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