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了上去。
循着一闪而逝的轻微动静,穷追不舍,很快,迷失在热闹的大街。
人,到处都是人。
有清山内心烦躁,抓住一个摊贩恶狠狠问道,“方才,可看到有人跑过去?什么方向?”
小摊贩被吓一哆嗦,结结巴巴,指着左边一条路,“往往那边去了。”
有清山来到郊外一片山野,侍女早被他甩在身后不见踪影,他独自一人,焦急寻觅,只看到无边落叶萧萧下,却怎么也寻不见消失已久的那个身影。
好呀你,白可。
他负手站立,丹凤眼敛起,一袭暗玄衣,于天地间,自带冰冷大气。
“公子。”
两个侍女追了上来,刚一接近,就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变冷了?
有清山气沉丹田,一开口,声震四野,“白可,猫鼠游戏还没玩够吗?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声音阵阵回荡,很快波平,四周变得异常安静,有清山耐心等了会儿,也没有丝毫回应。
寒气似乎变得越来越重,就当侍女以为自家公子要爆发的时候,又看到他双肩骤然垮下,充满无力。
“这游戏玩得太久了,至少出来见个面也好。”他喃喃道。
……
是夜,福凝窝在房间。
当花魁最直观的好处就是,拥有独立卧室。
青楼妈妈带她回房间,临走前扔下一句,“别想不开,再光辉的过去,也只是过去,认清现实,才过得舒心,何苦呢?”
福凝没回应,直到人离开,才抱着手臂,慢慢滑蹲在床角。
一言不发,安静无声。
月色渐渐爬上窗头,流泄进屋内,化开蒙蒙黑暗。
门,叽呀一声开了。
“不点灯?”
来人驻足,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准确瞧向福凝的位置,顿了两秒,走过去,把蜡烛一个个点燃。
浮动的烛光使屋内亮堂起来,一切都清晰可见。
男人看向福凝,锦衣华髻,“几天不见,公主变化很大呀。”
福凝半抬起眼皮瞧他,黑袍黑面,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几天不见,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被呛了,男人无谓的笑了笑,并不生气,随意在桌边坐下。
“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福凝仰着小脸,又面无表情说道。
男人来了兴趣,“什么话?洗耳恭听。”
“进门前请先敲门。”
“……”
“这是做人最最基本的素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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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愣,哈哈笑出声,喉咙就像含了碎石,更加刺耳。
“看来公主您心情很不好,既然如此,我也不过多打扰,就问最后一个问题。”边说着,边随手掏出黑褐色药瓶放在台面上,凑近两分,声音压低。
“公主殿下,你们的人,藏在了哪里?现在,可是昔日的皇子您的亲兄长李长将在做统领?”
黑黝黝的瞳孔在烛光的映照下,晦暗不明,像藏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随时会扑将出来。
他在逼她透露军队的行踪,在逼她背叛。
她的回答,事关千千万万条生命。
蹲久了,脚麻,福凝揉着腿,慢慢站了起来,“若我不说,你会杀了我吗?”她直接问道。
“这倒不会,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你也可以选择,吃下这一瓶药丸。”
福凝看向瓶子,里面至少有之前两倍的药剂。
“公主,恕我直言,死不是最可怕的,活着生不如死,那才蔚为壮观。好好考虑吧,公……”
话音未落,就见福凝一把夺过台上药瓶,像吃蚕豆一般,倒出来,一抓抓往嘴里塞,吃得又快又急,两次被呛到,咳出了好几粒。
黑袍男人真的是惊呆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疯了,这不是糖果!”
福凝胡塞海塞完,丢掉瓶子,还打了个嗝,“难道我可以既不说也不吃?”
没有丝毫犹豫,“当然不行!”
福凝勾唇讥笑,“那不就得了。”
经过几次短暂又印象深刻的接触,她发现这个男人并不好讲话,甚至是说一不二的冷血无情。
说是不会说的了,与其被强喂,她不如痛快点,还能少受点罪。
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以后再说,走一步算一步。
嗓子又干又难受,她站了起来,绕到桌旁,背对门口,倒了杯水喝,“我把它吃完了,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男人嗤笑,“我的问题你都没有回答,还妄想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你不用回答。”福凝说。
“不用回答?”男人惊奇,“问吧,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背叛?”她双手撑在桌面,缓慢而执拗说道。
看着少女嘴唇紧抿目光认真执拗的模样,男人就想笑,他从未归顺,何来背叛。
不等他笑出声,又闻下一句。
“李汐今,我问你,为什么要背叛!?”
音量提高,震在耳边。
竟是李汐今!
男人神色一凛,“你疯了,郡主大人可没来!”
福凝站直,淡淡道,“门外的,不是吗?”
男人怔愣,“你怎么……”会知道。
“进门到现在,你看过两次门口,门内没人,那只能是在门外。”
隔墙不隔音。
两人对话一字不落飘了出来,门外愕然站着暗紫锦衣的李汐今。
她默然,抬了抬下巴,丝毫没有被人发现的惊慌与羞愧,手一抬,大大方方把门推开。
黑袍男人下意识站了起来,“郡主。”
福凝依然背对着,听到动静,顿了两秒才慢慢转过身来。
咫尺的距离,使她终于看清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青衣换了紫裳,物非人亦非她的目光充斥着冰冷决绝与傲慢,独不见儿时纯粹温暖。
“你终于肯见我了。”
李汐今像看一个仇人般看她,心底越发烦躁,几步冲进来,揪住福凝的衣领。
“李福凝!你问我为何背叛!你可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
望着眼前自带滢滢水光、从容纯净的双瞳,那些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剖析自己就是认输,她怎么能认输呢,走到如今这一步,她绝不认输。
“知道什么?”福凝问。
李汐今放开她的衣领,后退两步,嘴角上扬,竟畅快笑了出声。
“因为你很碍眼,真的很碍眼,看你可怜看你悲惨,我就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