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凝，盲了。

药效匆匆发作。

现在的她，终于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了。

李汐今说她碍眼，所以就把她眼睛弄瞎吗？幸好没说她碍事，否则她可能就魂归九天面见阿弥佛了。

她知道有人救她，但世界一片挣不开的漆黑，所以没办法知道救命恩人是个什么模样。

“壮士，抱歉哈，如此大恩大德，竟连您什么模样都不得知，实在是潦草了，您多担当，不知壮士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福凝对着一片寂静的黑暗说话，她什么都看不见，无论眼珠子向左向右还是向上向下，都觅不见一丝光亮和半丝人影，但她知道一定有人在，不知是不是眼盲的缘故，耳朵似乎更好使了，她听见了轻微的喘息。

白可压抑着哭腔，无意识伸着手，手心发抖，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的公主啊，他的公主啊。

往昔灵动的眸子充斥着茫然，明明是着急觅见光明无所适从，又偏偏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与他说话。

白可，心疼到了极致，一步步慢慢走着，想要靠近。

安静的夜，忽然间起了风云，拂在脸上，闻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知怎的，福凝福至心灵，面上已是没有颜色。

“你……站住。”

白可诧异停下脚步，一度以为是风变大听错了。

福凝眼睑半阖，转过去背对着他。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若你是他，请立即离开，一刻不停的离开。”

她说得没头没尾，神奇的，白可听懂了，这个“他”就是自己。

心……碎

他日日夜夜期盼的终于再相见，是个修罗场，一时间，不知道，谁是修罗。

他看着福凝的背影，捏紧手中面具，一边抬手把它戴上，一边掐着自己的喉咙，仿若没有痛感般淡然说着最痛心的话。

“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话落，面具把俊颜重新覆盖，重新封锁。

福凝猝然抬眼，这声音，嘶哑程度和黑袍男人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到底比他的还中听点，却是记忆中完全没有的，陌生的声音。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尴尬……都怪自己戏太多。

“那个壮士……”

福凝转身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白可一抬眼，就看到巷道尽头、全力奔过来的一群人，领头的，黑色劲装，一成不变的暗黑面具……是无影。

“不好意思哈，没头没尾说了奇奇怪怪的话，请您不要介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高风亮节的行为，我福凝定不会忘记，等我有钱了，会给你立个碑，流芳百世，让世人都知道……对了，壮士，您还没告诉我大名呢？”

无影见到公主安然无恙本来挺高兴的，却见她对着空气神神叨叨，连他们的到来都没有理会，顿时担心……会不会，中邪了？

“公主，您没事吧？”

福凝一怔，“是小影吗？”

无影捂着嘴巴，倒吸一口气公主的眼睛……没有了焦距。

“公主，你的眼睛！？”

“无事，看不见而已。”

“公主，怎么回事？是谁害你？都怪属下来得太晚了！”无影跪在福凝面前，满满的自责。

若是若是她早来几步，公主就不会成现在这样了。

福凝伸手去摸，摸到她冰冷的面具，摸到温热的耳后皮肤，“不碍事，这一来一回，重重屏障，你已经来得很快了。”

她笑了笑，嘴角上扬，好像不曾遭过磨难。

“公主……”无影更加自责了，若是当初，她强制把公主带走，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可她也清楚，公主断不会抛下汾城百姓独自寻活。

“小影，你来的时候，有看到人吗？”福凝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习惯性四处张望。

“有，他走了，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公主，他是谁？”

福凝点点头，“我的救命恩人，没关系，有缘自会相见。”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福凝站起来，茫然没有方向，看不见东西，跌跌撞撞。

“公主，属下背你。”

无影不由分说，把福凝背了起来，一怔，不可思议掂了掂。

“公主……”

“怎么了，可是我太重了？”

无影摇摇头，稳稳当当背着人往前走，“没有，不重，公主，您受苦了。”

太轻了，轻飘飘的，好像只剩下骨架子。

福凝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小影，我睡会儿，到了你喊……我。”

说到最后，音量低了下去，脸蛋搁在肩窝，已经睡着了。

无影看她一眼，确定呼吸悠长，才放下心来。

“影将军！”侍卫惊呼。

无影顺着看过去，一行人飞过来，缓缓落地。

“想把人带走，问过我同意了吗？”

无影咬牙，“李汐今。”

对方八个人，除了李汐今，皆是黑袍蒙面，鬼手看了一眼趴在背上一动不动的李福凝。

睡着了？

李汐今站在中间，在左右烛光的微微照映下，黛紫长袍反射出冰冷光泽。

“无影，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若想在我们面前把人带走，那是不可能的，本郡主劝你把人放下，我饶你一命。”

无影搂紧身后人，单手抽刀，“做梦。”

李汐今哼笑，“不自量力。”

无影捏紧刀柄，说没有一点紧张是不可能的，她护的是公主，要让公主完好无损的离开。

乌云越卷越大，把残月遮盖，暗影浮动，破灯笼吹落在地，滚出一地暗潮涌动，一触即发。

“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风声鹤唳中，一个人踏着最后的月色徐徐走来，朱唇含笑，红衣风华。

“大青玫月？”

李汐今皱眉，“你来干什么，别忘了，自己的阵营。”

两面夹击。

无影不确定，大青玫月是来帮他们还是抓他们，虽然他曾经救了公主，无影也不能信任他，他分明也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狼子野心，蠢蠢欲动。

“你先带她走，这里，我来处理。”这话，玫月是对着无影说的。

李汐今，“大青玫月，你！”

无影只犹豫一瞬，就带着公主往没人的方向冲。

她跑得快又稳，路过某个巷口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有清山站在那儿，偏头站立，视线牢牢锁定在某个地方，见她看过来，只漫不经心余光一瞥，又继续保持一种凝望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