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遍。”

玫月嘴皮子快速一撩拨，福凝只觉得有微小的杂音几乎不被察觉地从耳膜划了过去，她表情呆呆。

玫月差点跳起来，“你别告诉我你没听清！”

福凝实诚，“你说得这么含糊，四只耳朵都听不清。”

“我说，”玫月眼神乱飘，不敢看福凝，耳后根光洁的皮肤泛起粉红，“对不起。”音量低了下去，到底字正腔圆。

福凝愣住，半晌，摸了摸耳朵，她听到了什么，高傲冷艳的玫月殿下道歉了？莫非她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行了，那么近的距离还能产生幻听。

玫月羞恼嚷嚷，“这回你绝对听见了，不许装没听见！”

福凝放下手，“听是听见了，但，为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为了什么而道歉？

愧疚的情绪浮玫月的眼眸，“花洗宴晨旦皇宫被血洗一事，对不起。”

虽然他没有亲自动手，但从参与角度来说，福凝的家破人亡与他撇不开关系，虽非本意，也擦了屠刀。

福凝沉默，睫毛半阖，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玫月继续说，“福凝，我七岁那年，母妃就去世了，她经常说爱父皇爱父皇，结果却趁父皇睡着，拿刀捅他，只是力气小，父皇没死成，但母妃却自缢了。从那时起，我就从最受宠的皇子，变成了最容易受欺负的皇宫流浪儿，吃不饱穿不暖是家常便饭。”

似想到什么事情，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太饿了，还经常去和宫里的流浪猫抢吃食。万幸，兄长大青扶苏接济了我，给了我衣食住行。母妃死后，父皇神智也出了问题，他开始追求长生，听信妖道的话，每月拿我一碗血来炼丹，我成了他的血液提供站，一直到他被我们杀死。”

他眼里怀着恨意，又转瞬即逝，“所以，我从小就看你不顺眼，在我这里，爱是那么恐怖的东西，凭什么到了你那儿就美如画，李福凝，我嫉妒你，我想毁了你。”

十几年前的初见，小小公主坐在皇帝身旁，万千宠爱，笑靥幸福。彼时，他刚刚脱离苦海，那些个单纯美好的幸福在他看来是那么刺眼，就像嘲讽，嘲讽他的不幸，嘲讽他的不堪，嘲讽他的支离破碎。为此，他才会想要害她，只是这样的心思无形中慢慢发酵，不知不觉变成了想要毁了她，这样，他才有可能拥有她……

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情深。

他因为自身的不幸，迁怒很多人，犯过很多错，但都无所谓了，是罪是恶，自有阎王爷那儿记一笔，刀山火海下油锅他都认，除了福凝，他是那么在意她的看法，恬不知耻想要求得原谅。

原来，这就是总与她过不去、时时想绊她一脚的原因。

福凝暗叹，“一句嫉妒就可以做帮凶吗？”

玫月心一颤，“我确实借了有神阁的势来对付我父皇，作为交易，又帮助他们对付晨旦……我知道，如今说再多也没有用，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假的），如果你很生气很难受，你你……现在就可以捅我一刀！”

他把腰间匕首拔出来，执意递给福凝，福凝缩回手，没拿。

她心里明白，杀一个玫月一百个玫月一千个玫月都没有用，回不来的人还是回不来，再怎么痛心再怎么不舍，逝去的永远逝去。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了无辜的百姓，为了努力活着的人，她需尽全力做到的，不过是和平二字。

字虽简，意却深。

她心里有了主意，“玫月殿下，我可以不恨你也不杀你，但你要承诺，往后岁月，大青与晨旦，两国和平相处，谢绝干戈。”

“没问题！”

玫月应得快，语气欢乐，能不恨他就好，他顿了会儿，吞咽下口水，无端有些紧张，“那……我们呢，我们之间……”

福凝终于漫开一个清浅的笑，“我们，还是朋友。”她做了选择，放下仇恨，化敌为友。

大石头落地，玫月侧头往无影那边看，眼尾半眯，眸光微动，笑道，“其实，可以直接联姻做夫妻，更有保障。”

福凝：“……”

玫月没听到回答，就转过脸来看，见福凝一脸嫌弃，瞬间乐了，“就这么不想嫁我，我多好，有钱有权又高又帅，还能答应你永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福凝终于察觉出不一样的意味，眉头微微蹙起。

玫月余光又瞟向那边，无人看到的另一边脸勾起坏笑，“福凝，家里有点事，我要先回去了，估计有段时间见不了面，你送我个东西吧，当饯行。”

“什么东西？”

福凝刚问，就感到大青玫月捧住她的脸，左脸柔软温润，一触即离，还能听到响亮的“吧唧”一声。

“一个吻。”

福凝：“……！”

其他人：“！！！”

白可：“！！！！！！！！！！！”暴怒。

大青玫月嬉皮笑脸，快速飞跳，“公主殿下，我先撤了，有人要杀我。”

话落，就听到一声惊天大怒吼，“大青玫月，我杀了你！！！”

白可已经失了理智，完全忘了伪装，身旁的亲枫拉都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疯子冲了去。

……完了，他想。

左偏头是无影质疑的冰冷眼神，右偏头是眼镜震惊到可以生吞鸡蛋的嘴巴，再抬头是公主猝然睁大的眼睛……

完了，真完了，藏不住了！

白可哪里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他要把这个男人宰了，头拧下来当球踢！

“白可。”

瞬间僵住，脊背硬成铁愣是不敢回头，额角狂冒汗，糟糕，马甲掉了！

福凝摸索着站了起来，“你是白可。”

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证明她已经确信了他的身份。

在社死时刻，他忽然想起福凝说过的话：我若见他，当自屠他，报我血海深仇；若我无法下手，愧对至亲至爱，当以命谢罪，黄泉忘川，不配轮回……

糟糕，刚才大青玫月给公主递刀来着，她拿了没？！她拿了没？！！不会真伤害自己吧！！！

一急就记忆错乱，白可飞快转身，一把抱住福凝，“福凝，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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