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陪着父亲、母亲用过早膳之后,紫柒便吵着要回自己的院落。
实在不是她不愿意陪伴双亲左右,只是她从前摸鱼、爬树的折腾惯了,成日被关在梧桐殿,她总觉得觉得缩手缩脚,浑身不自在。
更何况,自从昨日醒来之后,她总觉得娘亲瞧着她的眼光与以往有所不同,那一番欲言又止地打量,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玄青一边为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明日我随你父亲到龙宫赴宴,你且收一收心,好生在你的无忧苑中养伤,切不可再胡闹。”
紫柒俏皮地拎起紫裙,朝着玄青福了福身,笑道:“遵命,母亲大人。”
随后,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蹦跶到凤朝阳面完,撒着娇说道:“父亲大人,能不能看在女儿如此乖巧的份儿上,竟将这结界收了?”
凤朝阳瞧着她面色红润了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心下安慰不已。只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虽长得乖巧可人,可性子却执拗地很,此生怕是都要与乖巧二字无缘了。
想到她昨日冲动地要再回凡间的架势,凤朝阳只好破天荒地狠下心,冷飕飕地扔给她两个字,“不能!”
紫柒如愿以偿地回到了自己的无忧苑,却依然没能摆脱笼中鸟的命运。只是这一次,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凤帝大发慈心,将困住她的笼子由一室一殿,换成了整个院落。
她前脚刚进无忧苑,无忧苑中的一帮仙灵、侍俾便纷纷围了上来,紫柒被他们众星捧月地围在中当间儿。心道,果然还是回到自己的地盘最为舒坦。
无忧苑的这些小仙灵中,与她最为亲近的当属雀仙,此刻,这雀仙正挤到了她身旁,一把将她抱住,嚎啕大哭道:“呜呜,殿下,你怎么才回来,人家想死你了。”
这雀仙乃是她的心腹,她当着其他小仙灵的面儿来争争宠,这紫柒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不过几日不见,她便哭成这般模样,委实戏有些过了。
紫柒颇有些嫌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我说雀仙,我去了这些时日,你怎的还没有长进,这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丁点儿修行千年仙者的体面?”
那雀仙拭了拭泪,抽抽噎噎道:“奴婢看到殿下,心里高兴,哪里还管得了什么体面不体面?”
紫柒摇了摇头,揉了揉雀仙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儿,笑道:“我说雀仙啊,幸而你是女儿身,若非如此,我定会以为你是思慕与我,才会如此这般。”
那雀仙脸儿一红,忙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蹂躏,寻了些话头来转移尴尬,“殿下出林之前,交代奴婢收的荷叶上的露珠,奴婢都收妥了,此刻正埋在花根儿底下。奴婢这就拿出来,泡茶给殿下喝。”
紫柒拍了拍她的发顶,微微一哂道:“雀仙乖。”
紫柒在无忧苑中撒了个欢儿,彻底地疏散了疏散筋骨之后,便老神在在地歪在两株梧桐树间搭建的秋千架上品茗吃糕。
此去凡间,除了体会人间疾苦之外。她还有一个收获,那就是想通了一个以往想不通的问题,那便是为何那么多凡人都想得道成仙。
当她的凤翎还未长齐全时,便听闻族中的老人说,求仙问道自凡间盛行,欲成仙的凡人数不胜数。
她那时颇为不解,凡人的寿命虽短,但短有短的好处,到了投胎转世之时,一碗孟婆汤下肚,一切前尘往事皆可了却,再世为人,一切又都是新的开始。
不像神仙,一旦心有所苦,那便是千年、万年的折磨,想得得不到,想忘忘不掉,日日心如刀割,受尽折磨。那样的绵长一世,才是真正的苦。
此去凡间,恰逢汴京城遭劫,她体悟了太多她从未体会过的苦,原来凡人的短短一世,竟如此艰辛,艰辛到让身为仙者的她都心生不忍。
所以,莫爷爷才会在临终前,将自己的仙元给了自己的孙子,盼着他能重登仙界吧!
想到自己还有这一段尘缘未了,紫柒便对伺候在一旁的雀仙道:“雀仙,去拿一把花锄来。”
“殿下可是要种花?”雀仙挠了挠头,有些不解。殿下的性子她一向是最了解的,她家这位一刻都静不下来的殿下,哪里会有耐性种花?难道殿下是被凡人的箭射傻了?
“不是花,是草。”紫柒一本正经地纠正她。
“殿下这无忧苑中要什么仙草没有?哪里还需要再种。”雀仙小声嘀咕了两句,却还是认命地去寻花锄。心中却愈发笃定,殿下果然是被那箭射傻了。
“这一株,与别个不同。”紫柒自言自语道,将那日父亲交给她的凤尾翎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那日,莫爷爷走的急了些,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在凡间只唤你小娃儿,如今父亲已将你化作一株凤尾翎,便不好再那样唤你。可若唤你凤尾翎,我这园中凤尾翎甚多,若我唤你时,将别的仙草吓到也是不好。既然你爷爷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便替你取个名字,可好?”
紫柒絮絮叨叨了一堆,那凤尾翎却不为所动,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她说的话。
紫柒也不气馁,又道:“你本姓莫,就唤你莫离,可好?”
那凤尾翎仍是没有丁点儿反应。
紫柒便自说自话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同意了,莫离。我今日便将你栽种在这无忧苑中的秋千架旁,你好好吸收灵气,争取早日得道成仙。我得空,便来与你说说话。”
玄德今日去向自己的姑母玄青请安,听闻去凡间历练的表妹回来了,便央求姑妈要来探问。好容易求准了凤帝,方进了这布满结界的无忧苑。
本以为一向活泼好动的紫柒,在这苑中必会觉得无聊。没想到方入这苑中,入眼的,却是娇俏的紫衣少女斜倚在秋千上与一株仙草说话。
玄鸟一族,相貌一向生的极好,这玄德当然也不例外。
他今日穿了一件绛紫色长袍,他手持玉骨折扇,如瀑的黑发以一青玉发冠束之,一双桃花眼瞬也不瞬地盯着秋千上的紫衣少女,似笑非笑道:“几日不见,表妹愈发大进了,都能与未化形的仙草说话了。”
“表哥,你是怎么进来的?”瞧着来人,紫柒有些惊讶,她这无忧苑不是被父王用结界封了吗?难道,玄德能破了父亲的结界?
想到这里,她忙从秋千上蹦跶了下来,搂着玄德的臂膀问道:“表哥,难道你破了父亲设下的结界不成?”
玄德知道她犹在惦记着跑出去玩儿,便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呀!你表哥我才修了几千年,哪有本事破凤帝的结界?”
听了这话,紫柒忙退开半步,颇有些嫌弃地道:“我还当我不在这几日表哥大进了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玄德叹了口气,道:“小妮子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可见所伤不重,害得我方才白白担了心。怎么样,闲着也是闲着,同我讲讲你到凡间那些事儿?”
紫柒替他斟了一杯茶,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方道:“好吧,本姑娘今日心情好,便说与你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