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院长满心懊恼和悔恨,就不该图一时便宜,答应小封总的要求。
急功近利,急功近利啊!
若是徐徐图之,最后一个城南分院又怎会不是囊中之物呢!
父亲的毕生心愿,难道就这样断送在自己手里了?
追悔莫及,追悔莫及啊!
朱院长悔恨交加地看了眼手术台上一身血迹的女人,一声长叹,挥挥手摇头道:“送走吧。”
离他最近一名老医生闻言诧异地抬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送走”的意思,可是这人明明……
尚未来得及开口,另一名年轻医生已道:“院长,您也知道了?”
知道?
朱院长抬头看他。
血迹如此明显,伤口如此严重,人一动不动,你们还束手无策,这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知道?
“她的伤口已经……自愈了。”
是啊,伤口自愈了。
什么?
自愈!
朱院长豁然睁大双眼。
老医生觉得朱院长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与他们看到这患者后露出的表情如出一辙,瞠目结舌。
朱院长不由得往前踏了一步,一眼看去,女人身上血迹斑斑。腹部受到重击,导致大量出血,这很正常。可是再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的伤口已经停止出血了。
停止出血!这就不正常了!
朱院长颤颤地再走进一步。
女人尚有呼吸,腹部能看到起伏,所以不是因为已经死亡而停止流血。人是刚送到医院的,医生还未作处理,可是血已经止住了,所以才称为“自愈”吗?又环顾了四周的医生,所以这些人才会束手无策吗?
朱院长一时间大脑苍白。
这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他的城南分院,应该稳了……
这可真是世事无常,瞬息万变。
朱院长一时间表情变化莫测,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医生道:“人既然没事,就处理一下伤口,然后留院观察。”他得确保这女人万事无恙。
打好招呼,朱院长安心地走出了手术室,心情转而松快而惬意。
城南分院得来全不费功夫,父亲可能都想不到这点,儿子终究没让你失望啊……
老父亲慈祥的面容浮现在朱院长脑海中,竟令他喉咙有些酸涩。算起来,父亲已经去了二十六年了。
想到那些秘密,那些交代……
父亲啊……
父亲!
朱院长脑中的一根弦似被猛然弹击,脚步立时顿住,转向身看向了身后的手术室。大门已经关上,并不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但那女人一身血迹的模样却深刻的在脑海中回放。
这能力……
朱院长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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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铎并不知道朱院长是怎么跟医生们说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给那女子做的手术,花了多少力气,又费了多少心血。总之,天色大亮后,封铎看到的便是安静躺在医院高级病房里,被告知脱离危险的发黑肤白唇红的女子。
一身病号服,左手胳膊袖子卷起,打着吊针。此外,压根看不出是个病人。
气色好的简直不像个几个小时前刚出车祸的人。
不过,总算对的起封氏每年给医院捐的那么多钱了。
安顿好那女子和看护的护工,他也有时间与警方进一步沟通。除了做基本的笔录以外,确认这女子的身份也尤为重要。这件事,他交给了警方。
忙完一切后,算算时间,封炑应该早已抵达,他便给他拨了电话,交代了一些公司的事情并约好与李淳安今晚的视频会面,再提了一句那女子已经脱离危险,便准备挂电话。
那头,封炑低沉的嗓音又一次传来:“确定已经脱离危险了?”
封铎一愣,点了点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封炑看不到,便道:“自然,朱泽成把城南的分院看的命根子似的,我拿这个跟他作交换,他能不拼了命地救她么。”
话中不乏戏谑之意。
可电话那头却半晌没有回音。
封铎突然意识到封炑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愉悦,他敛了笑,问:“喂,和市医院的合作原先咱们就同意的,只不过因为各种事耽搁了,如今这样也并不违背原先的意愿,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那头封炑道,可隔着几千公里的电话音却教他有些不确定封炑到底是什么心情。
一时间突然安静下来。
就在他忍不住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封炑又问:“医生对她的病情没做什么特别说明吗?”
“没有,只说已经脱离危险,但还需要留院观察,具体什么时候能醒并不确定。”
“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封铎闻言倒是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前一个问题他还能理解,可是这后一个是什么问题?
“也没有,对病人为什么要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忍不住问。
“没什么,没什么问题就好。记得让警方尽快查清她的身份。”
封炑从来都是简言简语,此刻却是难得这么婆婆妈妈。
“好了好了你放心,我都知道,你只管开你的会去,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封铎催道。
这通电话这才结束。
封炑此刻正在未城合作方的会议室外。接下来要开一个重要的会议,这也是此行的重中之重,他的秘书盛芮已经催了他好几次了,但他总有些心绪不宁,胸口隐隐烧得慌,即便和封铎通了一个电话也并未让他有任何好转。
他原先以为是他的错觉,亦或是工作压力太大和睡眠不足导致,但这种感觉从昨夜撞到那女子开始,发酵到现在已然让他无法忽视。
他深呼了口气,拿过盛芮手里的文件,迈步走进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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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铎看着手里的手机半晌,这才叹了口气,转身朝医院外走去。
公司的公关经理赵良玉已经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里等着了。封铎与赵良玉碰了头,一起吃了早午餐后便准备去公司。但转眼一想到那女子车祸后一身血迹的样子,又有些不安,准备在上班前再去趟医院,看看她的情况。
赵良玉毕业后就进了公司,也算是经历过封氏最黑暗时期的老人了。她三十左右的年纪,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黑色套裙显得干练又精明,浸淫商场多年教她一颦一笑皆露出世故与故事。此刻见状,她笑着说:“没想到小封总这样担心那姑娘,倒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美人惹得你心生爱怜。”
不怪赵良玉有这样的联想。寅城出了名的两个风流公子,其一是城东李氏的李正益,其二便是封铎了。李家如今隐隐有颓败之势,但封铎作为风头正劲的封氏家族的二少爷,正儿八经的膏粱子弟,此时正是炽手可热。他一向爱美人,也从不忌讳别人说起这点。按他的说法,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从来都没什么丢人的。所以赵良玉这句话说得半分随性,半分玩笑。她不怕封铎误解,更何况二人私交不错。
可此刻闻言封铎却一反常态的严肃:“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别在我哥面前提。大伯就是出车祸去世的,从那以后就没怎么见他笑过了,不然你以为他天生一副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