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早晨,注定了很多人内心不得平静。
一夜的放纵让李正益的脑袋隐隐刺痛,彼时他正坐在前往市医院的车上,右手点着一支烟,左手拿着一份文件。烟雾缭绕的车厢里,他的神色有些晦涩难辨。
即便是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封炑的扫尾工作做的太好了。他找了三家私家侦探,直到今天早上才拿到了些反馈的消息。可唯一能确认的,只是封炑在昨天晚上带了一个女人回家。家里是卯城的,做些小生意。据说是去年封炑在卯城出差的时候认识的。三言两语便交代了身世背景,平凡至极,毫无亮眼之处。
想到这里,李正益愤恨地将文件丢到一旁,狠狠吸了口烟。
他要知道一个女人的消息做什么!
他要知道是那夜在黛山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封炑明明答应了约谈却中途下山,下山后又为何转去医院!
他了解封炑,轻易不肯开口,但如果答应了便绝不会反悔失约。
可这些他最想知道的消息竟然全都查不到!
可查不到才是最有问题的!
他猜测过最大的可能是封炑出了车祸。他倒是希望如此呢,可看封炑如今还活蹦乱跳着,甚至买了他家祖传的山,他就恨不得怒骂老天怎么还不收了那个祸害。
更何况路边一点血迹也无。大半夜的要清理干净黛山上的血迹那可不是一点点的动静,他那晚就在山顶,不可能察觉不到。
医院那边对此也是讳莫如深,朱泽成那个老匹夫是铁了心的要给封家当牛做马了啊。
这样的避讳,反而更教人怀疑。
他可不是他爹那傻性子,封炑一句买山他就高兴地找不着北了。
李正益的面色愈发沉了起来。
黛山虽然是传说中的神山,但它没什么用也是远近闻名的,否则他们李家也不会拥有这山这么多年了还落到濒临破产的地步。
传说毕竟只是个传说。
所以要卖了它,解除李家现在的危机,他毫无意见。但放眼整个寅城,能够吞下这么一座大山的,只有封氏。
他爹要和封炑谈,也没问题。可是要对封炑据实以告,将这段时间在黛山上发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全都说出去,就有问题了。
这事被人知道了,谁还会买?谁还敢来?怕是吓都吓死了。
可偏偏他爹是个死脑筋,非要说。
好,没问题,你说,你看你说了封炑还敢不敢买。
嘿你别说,封炑他还真买了!
封炑是出了名的精明,他不可能看不出黛山是个鸡肋。如今山上更是出了这般似闹鬼一样的事情,他却毫不犹豫地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出的价还不低,只能是他从中发现了更大的利益,而他们这些人却一叶障目,什么都看不到。
既然能让封炑点头,那这个尚不可知的利益就值得他下血本去查个究竟。
如果让他查到了……先发制人……或许就可以一洗这么多年被封炑压了一头的耻辱了。
透过烟雾,李正益的眸色愈发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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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藜央从她的新卧室醒来,看着透过窗帘间隙落在地毯上的明媚阳光时,有几秒不知身在何处的怔忪。
是了,她昨天晚上便住进了封家,此时这个温馨舒适的房间便是她的新住所。
昨天晚上......
藜央神色一僵,不由自主得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不过是送杯牛奶,这点小事照做就行。
可送牛奶就送牛奶吧,她怎么能看到封炑喝完牛奶后,嘴唇上沾了些就帮他擦掉呢......
擦掉就擦掉吧,她怎么能用自己的手呢!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什么……
藜央撑着脑袋看向窗外,阳光正盛,草地泛出晶莹的光芒。
那是清晨的露水。
一些模糊的景象和人影在脑子里晃悠……
那个少年……
面容模糊,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那个少年是谁呢?
藜央懊恼地把头埋进香软的被子里揉了揉,发出一声低呼。
脑子一片空白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想到封炑在看到她的动作后怔愣的表情,藜央软绵绵地陷在温暖的床上,半晌不曾动弹。她简直鬼迷了心窍,他能收留她已经很好了,她怎么能做出这么逾矩轻浮的动作。
他肯定觉得她不是个正经的女子。
他会不会后悔让自己住了进来?
藜央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探讨中。
直到太阳又升了几分,藜央觉得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了,这才起身洗漱。
可等到慢吞吞地下楼后,这才发觉封炑并不在家里。
封老夫人和程阿姨正在餐厅用早饭,见到藜央便笑着招呼她赶紧过来。
小口喝着小米粥,藜央试探地问了一句:“怎么只有你们吃早饭呢?”
封老夫人笑着回:“你是问小炑吧?他天没亮就出去了。好像公司有事,要出去几天。”
藜央惊讶地张大了小口。
程阿姨笑道:“你习惯就好啦,他呀经常这样临时有事出去,事情太多,他太忙了。”
藜央揪着盘子里的吐司,喃喃道:“他出去我竟然都没听到声音呢......我睡得太死了。”
封老夫人忍俊不禁:“那说明你睡得好,不择席,是好事,”她喝了一口粥,然后又道,“赶紧吃,吃完了我带你逛逛。昨天来得晚,也没带你认清路。然后呢,咱们再去看看我的小花园。小炑可是跟我说了,你喜欢花花草草是不是?”
封老夫人的话在藜央脑子里转了一圈。
藜央先是一惊,而后又一喜,似是恍然大悟。
是啊,她最喜欢花草树木了。
可是封炑为什么会知道呢?
封老夫人在封炑成年后便将封家的产业全数交到了封炑手里,安心过起了修身养性的晚年生活。除了每日晨起的锻炼外,她最喜欢做的就是侍弄花草了。按她的话说,早些年与人勾心斗角过的太累了,到老了还是养些花花草草的更自在。
所以,当藜央看到封宅后头一座巨大的玻璃温室,以及那些摆在架子上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盆栽花卉后,着实吃惊了一番。她昨晚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也并没有发现原本就很大的别墅后头竟还有这么一处建筑。
“您竟然养了这么多花草,真好看。”恭维话谁都爱听,可从她的口中用娇软的语气说出,却格外地让人愉悦。
“我年轻的时候就爱养花了,”封老夫人笑着回忆,“那时候没什么时间,养的也少,老了以后才有大把的时间来伺候它们。”
藜央一面看,一面止不住地点头:“您有心了,若不然也养不出这些这么有灵气的花草来。”
封老夫人大笑:“你这孩子,真会哄我开心。”
藜央却严肃摇了摇头:“并不是哄您呢。举凡世间万物,草木生灵,都是有灵性的。只要您用心待它,它自然也会给予您回馈,”她边说边挥手指了指周遭的盆栽,“这些,都是您的回馈。”
封老夫人怔了怔,然后噗嗤笑道:“你这论调倒也是新鲜,我还是头次听说呢。”
一副大人不与小孩子计较的模样。
藜央也笑了笑,却并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目光被一排架子的拐角处的一株枯死的梅花树所吸引。
生机勃勃、芬芳争艳的群花中,这样一棵腐朽枯败的树可谓是极其不合景的,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