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央忙不迭抽回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前两天在厨房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别声张,否则程阿姨就不让我进来了。”
孟娴困惑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几日在厨房的时候她也没让藜小姐亲自动过手呀,更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受了伤。
孟娴一面暗暗责怪自己太粗心,一面道:“那我替您上些药吧……”声音却是越来也小,脑袋也是越垂越低。
藜央不解,看着她这副鹌鹑般的模样眨了眨眼。
一个念头猛地窜上心头。
不会吧……
藜央回头看了眼。
果不其然,封炑正人高马大地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餐盘,长身而立,无端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感觉。
藜央此刻却没那个心思去欣赏他的颜,她握紧了左手,暗戳戳地想:他应当没看到吧?
孟娴悄悄抬头看了看藜央,视线对上,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藜央心里一个咯噔。
“小炑啊,你怎么还亲自送过来了,叫人去收拾就好啦,”程阿姨迎了过来,看了看封炑,又瞧了瞧藜央,夸张地“哦”了一声,抿着嘴笑了,“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封炑极淡地“嗯”了一声。
藜央心虚地跟着程阿姨干笑了几下。
孟娴见状开口:“程阿姨,我正要找你呢。藜小姐教我做的饮子刚做得了,藜小姐说味道很好,让给大家都送去尝尝。”一面给藜央递眼色。
藜央恍然,忙接下话头:“是啊是啊,阿娴手艺很好。”
程阿姨望着二人笑眯眯的:“阿娴手艺是好,小藜你也是蕙质兰心。”
藜央点头:“那我来帮你们。”说罢推着孟娴就要开始忙活。
一直沉默的封炑这时候开口了:“让她们忙吧,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藜央倒吸一口凉气:“有什么话晚点再说嘛,我要帮她们忙的。”
“笨手笨脚的,也不差你一个,我都多久没回来了?来跟我说说话。”
封炑面不改色心不跳。
藜央愕然地红了脸。
程阿姨哈哈大笑出声,推着藜央出了门:“我们可不当那放光的灯泡,你们自去说话去,别来晃我老婆子的眼睛。”
封炑顺势拉起了藜央左手,紧紧将那个小小的拳头包在掌心,带着藜央去了书房。
临走前,孟娴给了藜央一个保重的眼神。
封总知道了,看来以后有段时间在厨房看不到藜小姐了。
待二人一离开,众仆妇纷纷凑到了程阿姨身旁,七嘴八舌地打听。
“看来封总对这藜小姐很好啊?”
“哟,你没看到封总刚出差回来没多久,就要拉着人小手说悄悄话去呢!”
“我就说俩人感情好着呢,就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东西在这胡嚼舌头根。”
“哎,小孟你和藜小姐最亲近,你对藜小姐的事情很熟悉吧?”
小孟摇头:“我就只管听藜小姐的吩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别的我也没打听。”
“小孟说得对!”程阿姨出声呵斥那群仆妇,“咱们这些底下做活的只管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主家的事情是你们能随便打听的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情去。”
程阿姨不仅是封家仆妇中最有地位的大管家,还是封老夫人的贴身女仆。
这话一出,众人莫敢不从。
但对着孟娴,多少就有些不服。
一个没背景的乡下丫头,突然入了主子的眼,偏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拿乔给谁看呢!
小蔡就是头一个不喜她的人。
想想也是。
那日封老夫人点名吩咐去贴身伺候藜小姐的是她。
但最后得了藜小姐看中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孟娴。
身份一跃千里的也是孟娴。
她不仅进了厨房,还成为了程阿姨看中的人,整日里跟在藜小姐后头学着学那,这几日光从她手里做出来的精巧点心和饮子就不下十数。
而她呢?
原本她才是跟在厨房做点心的师傅后头的学徒,等师傅退休了,她还会成为负责封宅点心的主厨。若是再添上藜小姐教的这几样,她将前途无量!
可现在因着孟娴,一切全毁了!
小蔡恨恨地握紧了手里刚洗干净的碗筷,看着孟娴忙里忙外的背影,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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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藜央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摆了摆左手,封炑却握得很紧,她挣不开。
心里忍不住暗暗腹诽,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封炑一路带着藜央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这才长腿一架倚在了桌上,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藜央忙收回手,可左手不过得了片刻的自由,便又被封炑捉了回去。
藜央“哎”了一声,封炑却已经握着她的手摊开了她原本握住的拳头。
藜央立马闭了嘴。
掌心赫然一道五厘米左右的伤。
伤口不算长,但皮肉翻着嫩粉红的颜色,瞧着便划得很深。
封炑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道伤,似乎要看个子丑寅卯出来。
时钟滴答滴答走着,一圈又一圈。
封宅的隔音效果太好,在这里一点也听不到楼下的声音。
书房静得落针可闻。
藜央的心在这静谧的空气里一点点纠了起来。
她原本隐瞒得很好,就连封老夫人都不曾发现她的伤口。
今天也是大意了,让孟娴看到了掌心。
但怎么封炑就恰巧站在了厨房门口呢?
藜央的小脸皱在一起。
她用血治好了梅花树的事情并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就连她自己都解释不出什么理由来,别人凭什么相信她?
为什么她的血可以别人的血却不行呢?
届时,他们会不会认为她是什么异类?
毕竟她的伤口早该痊愈的。
如果被认为是异类,她会不会被扫地出门?
那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也是她运气好,才遇上了封家这样良善的人家。
可若是别人,她带着这什么都记不起来的脑子,大概会被骗得很惨吧?
藜央抬眼看了看封炑阴沉的脸色,小心地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抽不出来。她斟酌道:“那个……我这个伤口……”
“怎么伤的?”封炑打断了她的话。
“前两天,在厨房,不小心划了一下……”藜央咽了咽口水,用了一样的说辞。
“那应该早就好了。”封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谎言。
藜央哑然。大脑飞速转动起来,该编个什么话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