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晏送太后回了乐泱宫，往圈椅上一坐，顺手拿起青枣就开始啃，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何太后瞧见儿子这个样子，也坐下，拿起手边的书翻看。

“娘。”虞清晏啃完一颗大枣，开口问了，“您信这小木娃娃真能通灵吗？”

太后放下书：“管它灵不灵，上头写的是你的八字，为娘的看了心惊。”

“可这事不像冲我来的，十有八九是有人想嫁祸给怜贵人啊。”

“怎么？心疼林春水了？”太后揶揄儿子，“那皇帝做什么要把朝晖殿封了，把她和这嫁祸之人关在一起？”

“总归有宋宫正盯着这事，而且，您留下了两个乐泱宫的大宫女。那人再要有什么动作，也难。”

“说到这两个丫头。”太后摇头，“这回事情没办好。要不是璀星吃坏肚子误事，今个兴许都不会有这事。”

“放木偶的人，必然是朝晖殿里头的。”虞清晏说，“今日不出事，明日也会出。只是这时间蹊跷、东西蹊跷……还有皇后来得蹊跷。昨日怜贵人复牌，今日就出来这个木偶，可这做工也忒不精细，上头还有木碴子。东西是您的宫女第一个见着的，一个去请了宫正司，一个来乐泱宫禀告您。皇后知道怜贵人被召幸，这时候怎么会往朝晖殿跑，必然是知道出事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再加上之前怜贵人小产血亏的事儿……”

“皇帝疑心中宫？”太后看了一眼儿子。

“母亲不也是吗？让她跟着宫正司调查此事，难道不是看出她来得蹊跷？”皇帝反问。

“人偶上是皇帝的八字，这不像中宫做出来的事情。”太后道，“但后宫不宁，她和怜贵人都得敲打敲打。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放这木偶的人。”

虞清晏点头称是，又拿起另一颗枣子开始啃。

太后看着儿子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摇摇头：“找出这人之后，皇帝准备怎么办？背后主使若真是中宫，又该作何处理？”

虞清晏嘴里塞着枣子，嘟嘟囔囔：“能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能废了她？娘，您那两个宫女就拨给怜贵人吧，您也不缺伺候的人不是……”

“我看你呀，是根本没把这厌胜人偶当回事。娘也不信这个，只一点，这后头写的可是你的八字。”太后用手里的书敲了两下桌子，“别吃了，再吃长成你八叔那样儿。”

虞清晏把枣核吐了：“娘，我这才吃了俩……”

“皇帝方才也说到了，之前怜贵人小产血亏的事情，难道就没想过这是同一人所为？”

“怎么看怎么像同一个人干的，而且中宫都有嫌疑。”虞清晏把那盘冬枣推开了，“小产的事儿最好不是她，不然麻烦就大了。”

太后凝视着窗外孤月：“两个只要沾一件，后宫里就容不下这人了。”

朝晖殿的宫人们都被带到奴婢们住的下房问话了，诺大的寝宫里头只留下尚司正看顾着虞凛。

大侄子后宫就三个妃子，怎么这么多事？

厌胜人偶是谁给放进来的？

之前太后安排璀星和汐月来朝晖殿，该是认定了害怜贵人血亏的人就是院子里头的宫人，那这放木偶的人和上回是同一个人吗？

太后说背后有人指使，那指使的人是谁？

琼枝的话头直指皇后，那太后为什么又要让她带着宫正司查实此事呢？

皇后可是刘本固的孙女啊……虞凛虽然对她本人没什么印象，但她爷爷，历经四朝的老臣、内阁首辅刘本固，半生为官、一世清流。后人若是真做出这等事，刘阁老怕不是先要气得吐血，再上折子痛陈自家教导无方之罪，让陛下不用照顾他老人家，剐了这个不肖子孙。

刘大人这脾气秉性许多年了，当年三王争位，循着长幼之序，死活不肯归顺宁王。说秦王大逆、罔顾人伦，不堪承袭大统；但也轮不着宁王，照着兄弟长幼，前头还有晋王呢。不过倒也真让他说准了，最后真是晋王夺位，成了本朝的太宗皇帝。

宁王起兵的时候，心思就昭然若揭了，偏偏当时姓刘的带着御史台和太学院的一帮子书生甩他脸。宁王恨不得这帮小官也跟那些个文武大员一样，被秦王假传圣旨，骗到宫里囚禁起来，逃出京兆城干什么？用这一身傲骨扎人吗？

虞凛是从父亲的军报里头，知道刘本固这个人的。当时和五哥天天见到、听到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告急”。沿江几郡，哪哪儿都告急。

小阳山的三十万大军动了，中原来的义军也在趁火打劫。尤其是中州的义军，前几日差点就把灵珧城给破了。虞凇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把棠陵为数不多的兵力再调一小半去支援。

兄弟二人焦头烂额之时，北边的军报就到了。

晋王告诉儿子，从京兆城逃出来的大臣内乱了，江南务必要守好。

虞凛虞凇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南朝不保夕，二哥生死未卜、他的妻女在涪港许久没有音信，现在爹又说了：北方内乱。

虞凛气的骂宁王和刘本固王八蛋，这都什么时候了，非得先定好以后谁当皇帝吗？

虞凇摇头，这事儿真定下来也有好处，出兵京兆就是因为秦王大逆，不堪为帝。那进了京兆城之后谁当皇帝呢？这事不仅是个礼法的问题，不定下来，士兵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在血战、京兆出来的大臣也不知道要向谁效忠。

虞凛听了直叹气，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我们弟兄四个在棠陵能守多久？大哥还卧病呢。”

虞凇看了一眼面前摊开的地图，指节在桌边上扣动：小阳山的四十万大军就在棠陵城外、濠州的义军分散四处，但这中州的义军仿佛集结起来了似的，驻扎在了珩陵，就往灵珧打。

珩陵。

一个红圈落在了地图上。

“沿江的几郡，留下守城的兵力；其他郡县的主力，全都召集起来。”虞凇拿出了调兵的牌子，“小六，你和四哥带人去把珩陵打下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