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龙人拉着利维坦的侍从在树荫下休息了有一段时间了。无边的沉默笼罩着这两个男人,酝酿着尴尬的氛围。
亚龙人忍受不了这种气氛,想要找些什么话题聊一聊,便顺着自己的好奇心开口: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从萨皮格逃到纳拉伊图来的。”
侍从先生三缄其口,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沉默良久之后,这位恶魔终于开口叙述他们的历程:
“自从老领主在纳拉伊图战死的消息传回查特奇,为老领主管理萨皮格的领主夫人就一直十分担忧萨皮格的命运。”
“不久之后传来的就是更糟糕的消息了。反纳拉伊图的联军彻底失败,而那个该死的篡位者已经带着堕天使的军队在来查特奇的路上了。”
“留守查特奇的军队根本不足以抵抗这支胜利之师,夫人只能把小小姐匆匆送走,自己留在城内向他投降。谁知——”
话说至此,眼前的恶魔开始越来越愤怒——
“谁知那个混蛋居然把投降的守军杀得一干二净,投降的夫人被迫上吊自尽;城里所有冠以‘利维坦’之姓的男丁也无一幸免于难。
之后不久,不断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在我们隐藏的小镇周围窥探,好在我的好兄弟们足够机敏,才发现了这些篡位者的爪牙。我们又再次出逃。
刚离开时我们还有十几个好手,可随着他们一路追杀,就只剩下我了。我本想带着小小姐逃到波菲迪斯的海岸去,可我们刚抵达波菲迪斯的边界就撞上了当地的巡逻队。情急之下,我慌不择路地逃,也不知怎么就来到了纳拉伊图。”
他的话语于此戛然而止。
你肯定是因为胆小才活到最后的吧!亚龙人内心里不住吐槽,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之后你们就在那群强盗的追捕下撞见我了?”亚龙人问道。
“确实是这样。”
“那还真是缘分呢。”亚龙人笑着说,“能在纳拉伊图的大沙漠里撞见我,这或许是神的安排也说不定。”
“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宁愿这辈子都没有遇上你的机会。”侍从先生的想法明显与亚龙人不一样。
“别这样想嘛。”亚龙人勾搭上了侍从的肩膀,试图拉近两人的关系,“我好歹也算救过你们一次。难道你家小小姐希望回去和那个萝莉控的变态结婚吗。”
侍从先生一把打开了亚龙人伸过来的黄金右手,口中念念有词:
“你但凡正常一点,就应该和我家小小姐一起潜逃去波菲迪斯的海岸,而不是试图带着我们回萨皮格的查特奇。
如果我们距离海岸有一千公里,那距离查特奇就能有两千公里。就为了你那个没谱的计划,我们就要冒着危险在沙漠里走上至少一个……。”
“不不不,不会危险的。”亚龙人打断了他,“若是遇上追捕你们的人,你就说你已经叛变,正和我一起把那个小姑娘押回查特奇。”
“你——”恶魔男人瞪大了眼睛,“你难道真的想让小小姐回去和自己的杀父仇人成婚?”
“你不能只看到消极的那一面嘛。”亚龙人厚颜无耻地忽悠着小小姐最后的侍从,
“作为新婚妻子,想要和丈夫在无人的海滩上独处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说不定她还能足够伶俐,把我的‘死之帝王’串到自己丈夫的身上。区区一个炼铜术士,在我邪神眷者面前还不是插标卖首——
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侍从先生猛地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这个亚龙人居然如此疯狂。他正想大声呵斥眼前这个大胆而无礼的北方佬,却偶然望见地平线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队人马。
“有人来了!”侍从先生对着亚龙人大喊。
亚龙人一回身便看见一群骆驼正向营地奔来。
“去,去把你家小姐藏起来。”亚龙人这么嘱咐利维坦的侍从,而自己解开了一匹骆驼的缰绳,飞身跃了上去。
不能逃跑。如果这些不是冲着他或小小姐来的,慌忙逃跑只能让事情无端变糟;况且沿着河流跑必定无法逃脱追捕,而离开河流又可能会让他们在失去饮水的情况下在沙漠里迷路。
也不能让这些人跑掉。他们或许已经看清自己的样貌,随时可能向恶魔政府去举报、或者通过强盗们的地下联系网发动更多黑恶势力来围剿他们。
他手中握着侍从的长矛,骆驼背上的两把十字弓已然上弦。眼看来人气势汹汹,亚龙人驾着骆驼跑了起来,向他们冲了过去。
他想要尽量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来与他们交涉,谁知这群沙盗高估了自己的技艺,隔着老远就掏出短弓朝他歪歪扭扭地射了几箭,坠在与亚龙人同样隔着老远的沙地上。
准头这么差还这么鲁莽?亚龙人心中对这伙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阿拉贡是个礼貌的亚龙人。而一个礼貌的人必须学会“礼尚往来”。
他一手端起一架十字弓,弩箭飞射而出,打穿了一位沙盗的耳朵,还带走了他的白色头巾;射出一箭后他又换上另一把十字弓,这次射出的弩箭以物理方式进入了一位骆驼先生深深的脑海里。
这一手单手射击的本领着实把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盗贼吓着了。
这群盗贼见到亚龙人矢无虚发的高超技艺,显然已经开始慌乱,为首的那个人一副首领姿态,首先勒住缰绳,嘴中大喊: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来寻找一位朋友的踪迹!”
亚龙人也把胯下的骆驼停了下来,不无讽刺地说道:
“啊,我还从不知道纳拉伊图有着朋友之间互相射箭以示友好的礼仪传统呢。”
“那你大概不是本地人吧。我们纳拉伊图的勇士都喜欢用这种方式称赞对方的勇武。”
亚龙人紧了紧手里的长矛。这家伙怎么比我还无耻呢?恁也是邪神眷者?
“那我亲爱的朋友何不走下骆驼,为你的兄弟包扎伤口?”他这样建议。
沙盗头子回首和属下嘀咕了几句亚龙人听不懂的纳拉伊图方言,之后正过身来朝着亚龙人笑着说:
“这正是我们的愿想。只是我们在沙漠中跋涉已久,缺乏淡水;而我亲眼见到我的朋友分明在河边有座漂亮的营地。他若是愿意请我们过去一坐那可再好不过。”
剑拔弩张。
亚龙人不敢拒绝。这帮沙盗有着好几十个人手,若起了正面冲突显然对他不利。他倒是可以伺机逃走,可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注定失败。
“既然我的朋友你远道而来,那必然是饥肠辘辘。我上午一个人正无聊,做了些点心。大家不如过去吃点儿东西再说。”亚龙人想试着看忽悠一下他。他赌这帮强盗脑袋瓜子不太好使。
“哈哈哈,好事儿,好事儿!正好尝尝我亚龙人朋友的手艺!”沙盗头子豪爽的大笑透露着一股独特的豪迈气概。若不是刚刚双方还在刀剑相向,旁人或许真能把他和亚龙人当做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亚龙人不敢把后背暴露给这些强盗,隔着老远与他们并驾齐驱走向营地。
双方默契地一齐下来骆驼。强盗头子在树荫下的餐布前蹲了下来,餐布上还摆着没有吃完的食物。
起身后,一脸胡子的强盗头领对着亚龙人试探道:
“我异父异母的亚龙人亲兄弟不愧真勇士,真是好胃口。这顿饭看着可够两三个人果腹了吧!”
见鬼哦!我们怎么突然就从朋友变成兄弟了,而且这家伙是什么在强盗中流行的侦探小说的主角吗!
亚龙人回应道:
“说来惭愧。在下近来离家已久,思乡心切,不自知做多了些故乡吃食。只可惜没料到我异父异母的人类亲兄弟们要来,不然还能把骆驼的肉再多煮一煮。”亚龙人不敢回头去看河边的大石头。石头后面是这块小小的绿洲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
“我的亚龙人亲兄弟无需客气,可惜我们纳拉伊图人生于沙漠长于沙漠,只怕吃不惯您的家乡菜。我们只去河边取些水便够了。”
强盗头子眼神完全不在亚龙人身上,分明盯着它看。
气氛越发蕉灼。
强盗头子使了个眼色想让下属去河边转一转,几个强盗面面相觑互使眼色,最后三个相貌平凡的强盗提着弯刀走了过去。
此时的亚龙人内心还在想着要不要动手,石块后面的侍从先生倒是前所未有地勇敢着提剑向一个强盗刺去。
这些刀口舔血的强盗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他们早有防备。其中一个强盗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侍从先生刺到了他的鳞甲上;他的另一个伙伴抬起弯刀便在侍从先生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强盗看见藏在石头后面的利维坦,欣喜地冲着强盗头子喊道:“老大,这小姑娘是萨皮格领主通缉的那一个!”而另一个强盗正准备去了结侍从先生,却听见亚龙人的话语:
“不要杀他。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