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给老子清醒一点！”

汉密尔顿的声音似是有着魔力一般，震醒了这位慌乱的舰长。

他感受到内心无法压制的恐惧逐渐消逝，急促的喘息也开始停息。

“哈哈哈！”眼见此景，汉密尔顿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笑容，松开了手中揪着的头发，礼貌地将倒在地上的“班迪亚号”船长扶了起来。

一旁的小水手感受着可怕的触手缩回了自己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一下跪倒在地上恶心地干呕。

“现在您愿意冷静地考虑一下我们‘放你离开’的意图了吗？”汉密尔顿开口询问。

“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袭击我的船，然后又过来跟我说，你们要放我走？”这位船只再不敢对眼前眯眯眼的怪物展现无礼的举动，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您的船在迷雾海上追踪我们可都有那么多日子了，我们怎能不对热切的追逐者打个招呼呢？”汉密尔顿依旧眯着他的眼睛，脸上是教科书般标准的笑容。

“所以你们袭击了‘班迪亚号’——那你又为什么要放我走？”船长鼓起勇气来试图看着他的脸，试图用自己的眼睛记录任何可能透露他的想法的表情。

“理由很简单。纳尔逊先生希望你能回去给沙德勒图来的混蛋魔王带个话，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汉密尔顿又睁开了如水般平静的眼睛。他用下巴指着被船只放在房间里的魔王旗帜，说：

“只要我老纳尔逊还能咬得动长棍面包，带着那个沙德勒图刽子手的旗帜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块木板，也别想漂在海面上。”

汉密尔顿歪了歪脑袋，又眯上了眼睛。

“纳尔逊先生是这么说的呢。要是你死了，可就没人能把‘班迪亚号’一夜之间被迷雾海之王所虏获的消息带回纳拉伊图了。”

“你怎么能提出如此要求！”船只恐惧地喊道，“你袭击了我的船，又单单放我离开，目的不过是让我回去被那个魔王砍掉脑袋？”

“是又如何？”汉密尔顿笑着回答。他苍白的脸被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却阴森可怖。

“况且，若是那个魔王对自己人也如此暴虐，你当初又如何加入他的军队为他效力？”

“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我……”

“没有理由。”汉密尔顿将冰冷的眼神投向几乎绝望的船长，“我可没有说过有给你拒绝的权利。滚下船，然后离开。”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船长带着希冀的眼神望着他的背影，多么希望他能转身跟自己说刚才不过是在开玩笑。

“啊，对了……”似乎是察觉到了船长的期待，汉密尔顿一只脚刚刚踏出房门，就四十五度角转过头来对着船里的人，想要说些什么。

船长傻傻地笑了几下，以为这个怪物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他眼见门口的绅士伸出手对着他的小侍从勾了勾手指，脸上还带着笑意。

“……我有说过允许你离开，但他可不行。”

这个可怜的小水手是位贵族子弟，被父母派到海军里来镀金。他自认为海上的强盗们都不堪一击，在船长身边端茶倒水更是毫无危险，却没想到自己年轻的性命将在今晚终结。

他的眼珠落在了地上，一只盯着自己的身体，一只凝视着他的船长，眼神中满是求救的信号；失去眼皮覆盖后，他的眼睛只能颤抖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迅速腐烂、融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几秒钟就变成了一堆肉糊。

亲眼欣赏完小水手的死亡，汉密尔顿大笑着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了那位可怜的船只留在房间里崩溃而绝望地喊叫。

…………

已经完全失去抵抗的意志的船长被汉密尔顿领着一步步朝甲板走去，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敢盯着汉密尔顿的鞋跟。

若是他抬起头来向周边扫视，一定可以看到许多不可名状的怪物咧开嘴角温柔地冲他微笑，或是拎起死去水手的胳膊向他打招呼；

即使他不曾抬起头来，也可以看见新鲜的血液快要铺满几个小时前才被擦得干干净净，几乎光可鉴人的木质地板；

或是挣扎着逃到走廊上的那些水手——他们总能在不算宽敞的过道上留下些什么东西，包括但不限于自己的肠子、内脏或是指头；

若是他们整个人儿躺倒在过道上，那可是不被汉密尔顿允许的，为了避免他们拦住汉密尔顿或是船长的去路，贴心的深海眷族们会拉着他们的腿把他们拖回房里，再轻轻地关上房门，只留下一道拖拽留下的血痕一路蔓延至房里。

他从前从来不曾觉得这条走廊有这么长。

当血液逐渐消失，船只的地板映照出明亮的月光反射在他的脸上，他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

他已抵达甲板。

看见大副汉密尔顿领着个战战兢兢的人走了出来，坐在没有帆的木质小舟上的海妖抱着怀中的婴儿转身跳入海中，纤细优美的双腿化作鱼尾，朝着黑暗中游去。

汉密尔顿走到船沿，跨过了不久前还在打牌摸鱼的几位守夜水手，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转过身去喜笑颜开地弯下腰来对着船只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请。”

船长对自己下属凄惨的死相已经有些麻木，绕了过去，接过汉密尔顿手中的绳索，借着绳索的帮助一点点爬下了“班迪亚号”。

这艘船如此庞大、如此坚固、如此美丽、如此威武。她自建成之日遍威震着整个迷雾海的海盗。曾经春风得意的船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艘漂亮的大船会这样迎来自己的结局。

他向下望了望剩下的距离，松开手来一跃落在了小舟上，让这艘不堪重负的小船可劲地晃了晃；船上还有些新鲜的鱼——还活蹦乱跳的，大概是那些贴心的深海眷族为他抓来的，防止他饿死在半途。

他木然地抄起船桨，向着南方划去，船下还有几道不可名状的阴影为他送行。

去哪儿都行。只要是远离海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