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八章(1 / 1)雀头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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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消,疏星淡月。

陈溪禾顺着阴影下的墙沿到了狗洞旁,蹲下身去,半个身影都暴露在了月光下,若没有那棵树挡着,定会被过路的人瞧见。

她敲了敲墙,就听到外头云五的声音,急切问道:“表小姐,有什么事?”

陈溪禾并未先开口,反而递出去一张纸,之后低声说:“今晚一切行事,你就照着纸上的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五立马抽走了纸条,含糊说了句:“放心。”

*

孙奎散值回府后,就见到正堂的桌子上摆着一摞镶着金玉的红漆礼盒,下头压着一张长长的礼单。

早些时日送礼的倒是常见,最近这情形下还给送礼的,还送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倒也少见。他淡淡一哂,扫了一眼便直接往屋里头走,等着小厮上前给他宽衣,随口问了句:“这是何人送来的礼物,怎么不直接放了库房去,摆在这里做什么?”

小厮取下了他的帽子,说:“门房特意交代了,说这是一位女眷送来的,夫家姓黄,一定要让督公看见里头的东西,否则后果自负。那门房没见过这么横的,一时拿不定主意,怕给督公的要事耽误了,这不就只能先放进来,让督公自己另断。”

孙奎手指还在解着自己的扣子,闻言顿了顿,幽幽回眸,问道:“这妇人却说自己夫家姓黄?那这妇人长什么样?”

小厮有些胆怯摇头:“门房是这样说的。至于这妇人的样子他也说看不清,因为那妇人坐在轿子里,只露了双手出来。”

孙奎瞥了小厮一眼:“拿进来,打开看看。”

小厮转过身跑出去拿了礼盒,一个一个打开了放在窗边的月牙桌上,越打开小厮面色越奇怪,到最后甚至低下了头,默默站到了墙角。

孙奎拎起上面的一匹布抖开,是块织金云纹的月色丝绸,本不稀奇,但布料的右下方却有一片褐色污渍,凑近了一看,竟然是血迹。

孙奎冷笑一声,一把甩丢在地上,阴恻恻地看着墙角的小厮,说:“过来!给我看看,这里头到底还有些什么?”

小厮躬身上前,在第三个漆盒里头发现了一张纸条,字迹从上到下:今夜,重泽楼。

重泽楼是金陵十六大酒楼之一,里头的客人非富即贵,背后的主人至今不知道是何人,只听说和京城有些关系。选在此处,是料定自己拿她没办法了!

孙奎那双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机,说:“叫上人,备马车。”

*

陈溪禾此时正坐在窗前,重新梳了自己的头发。阿云昨日就已经搬走了,屋子里就剩着她一个人,一时安静得有些吓人。

现如今是皇帝登基的第十五年,但前十三年内,真正的帝国掌权者是那个死去的张柏江。因而这人死后,立马迎来了帝王的清算。现任的东厂太监张锦就是扳倒了张党的大太监上位,所以此人最恨张党。

父亲的案子和张柏江有关,孙奎必定在其中插了一脚,所以,他多半是东厂这一脉的人。东厂历来是由司礼监大太监管的,现在却分开了,那二人必定面和心不和。可惜,京城太远,否则……

那么就只从金陵入手。金陵镇守太监邢镐,上次和孙奎相谈甚欢,但此人乃天子亲信,态度不明,风险太过。常清远和沈熠,两人官职太小,阻力太多,恐力有不逮。那么就剩这最后一个,兵部尚书吴焕!

师傅师娘的死给她敲响了警钟——

这片生斯长斯的土地,这些所谓的天子脚下的城池,已经不是她习惯的现代那般安全可靠,黑暗之中似有什么力量在涌动,为了不被裹挟进去,她必须得自己蹚出一条路来!

“当——”

陈溪禾被外头打更的声音唤回了神,伸手关上了窗户,换了身暗色的衣服,吹熄了灯。

陈溪禾悄悄出了门,沿着墙根小跑起来,跑过树荫,踩着暗夜的月辉,钻进了黑灯瞎火的林子。后院里头巡视的家丁来来回回,却没有察觉到她的身影。陈溪禾小心翼翼的闪过假山,斑驳的树影投映在她的身上,笔直尖锐,像是一把把出鞘的匕首。

步廊下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盏灯笼。巡夜的小厮打着哈欠,眼里积起了泪花,恍惚间好像瞧见有个人过去了。他立马揉了揉眼睛,提着灯笼往那边过去,空荡荡的游廊上却是一览无余,什么也没有。

“见鬼了。”小厮小声地嘀咕着,探头探脑地再看了一下,猛地回身也没见着人,飞快地跑了出去,抖了抖身子,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陈溪禾见那小厮跑远了,这才地上爬了起来。刚刚那小厮动作太快,她只好在拐角处借着栏杆挡着自己,若是他再往前一步,自己就会被发现了。

她低着身子到了书房,确定了周围没人后,掏出钥匙进门,再极其小心地关上了。

书房里头黑黢黢的一片,安静得只能听见陈溪禾自己的心跳。她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弓着身子护着它往前走,防止光亮透过窗户被人看到。

“咕嘟——”

陈溪禾猛地僵住,死死地盯住左前方,屏住呼吸慢慢靠近。这时,又一声“咕嘟”发出来,陈溪禾这回看清了,是那鱼缸里的金鱼在摆尾。

搞清楚了声响的来源,她仍旧没有放松警惕,径直往里间去。她在书橱前面站定,慢慢打开门后,找到了那个铜制驼灯,缓缓一扭。

开了!

陈溪禾立刻伸手进去,取出来一个两掌宽的匣子,一打开,里面全是信件,还有一本账簿。她快速找到了黄节游的那封信,正想合上盖子放回原位,却又怕下一次没了机会,稍微一犹豫,外面就传来了巡夜小厮的声音。

她立刻吹灭了手里的火折子,一动不动。

*

阿云站在陈溪禾房间外头,探头探脑的从门缝里看进去。

哐——

门一下子开了,阿云吓得惊叫出声。

陈溪禾冷着一张脸走出来,大声质问:“大晚上不睡觉,你在我门前探头探脑就算了,鬼叫些什么?”

周围几间房里的丫鬟都被吓着了,还没睡的一些人披着外衣出来看看,就见着两人剑拔弩张的状态,忙上前说和。

“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还吵上了?”

陈溪禾这才缓了脸色,抱歉地对大家解释:“打扰各位姐姐妹妹了,原也是我的问题,突然开门吓着阿云了,吓到各位本就不对,我先给大家道歉。”

说完认真给大家行了一礼。

大伙儿本来还有些怨气,见此也就没了脾气。

“没事!大伙儿也是怕出问题。”

“对,你们没事就好!”

阿云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她此刻已经缓过来了,刚刚叫吓惨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见大家好像把原因都归在自己身上,立刻出声指责:“本就是你的问题,你大半夜突然开门,这才吓我一跳。”

“我承认突然开门是我不对。”陈溪禾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我今日有些头痛,迟迟没睡着,翻个身就见着窗前扒着个好大的人影,差点没给我吓死。我本以为是贼人,结果细细看来像是阿云的身影。”

陈溪禾说到这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蹙着眉说了:“这几日我和阿云不是闹了矛盾吗?想着她是不是来故意吓我,就想着质问她,没想到把她给吓着了。”

“对,这两日都不见你们讲话了。”

“何止啊!阿云不都搬到西边了吗?”

“都闹翻了?怪不得大半夜吓人家。”

阿云瞧着众人的焦点又到了自己身上,眼里是怒火像是要喷出来了,大声说:“我是没睡着出来走走,看见她门口好像有人进去了,这才去看看的。谁故意吓人了!”

陈溪禾面露无奈,笑着和大家说:“嗐!都是小事,大家就回去吧!夜也深了”

“你们别走!说不定她屋子里真有人呢!”阿云想起之前陈溪禾半夜出去的那次,料定了里面有人。

陈溪禾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完全推开了自己的门,里头没啥遮挡,可谓是一览无余。

人群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无聊!我还以为能看见什么呢!”

其余丫鬟也觉得有些无聊,纷纷打了招呼就回去了。阿云见没人信他,气得跑回了卧房。

关上门前,陈溪禾对上了侧面巧燕那双玩味的眼睛,只好隔空无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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