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廿三,宜搬家。
舅舅宋文杰前些日子便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打道回府了,走之前给陈溪禾添置了些家具,还留了一笔银钱。
这里的人移居或搬家是一件极大的事,都要选择黄道吉日。陈溪禾虽然不信,但仍旧请了个老人给看看好日子,这不,就定在了今天。
陈溪禾给卢老头正式的下了帖子,邀请他们来给家里暖房。
柳儿高兴得在屋子转来转去,脸上全是兴奋之色。巧燕虽然稳重些,却也是满面红光。
“咚咚咚——”
大门被敲响,陈溪禾放下手中的托盘,拍了拍自己的衣裙,开门去了。
本以为来的只有卢老头,却没想到外头除了卢家三人,还有些不认识的面孔。
陈溪禾虽然有些懵,但立马对一众人笑笑,问道:“诸位是?”
“我是你隔壁……”
“她是……”
门口乱糟糟的,全是各式样的女子说话声,却是什么也听不清了。
此时,一个裹着围腰的微胖婶子站了出来,声音有些大,说:“哎呀!是这样,我们都是你的邻居,来贺你的乔迁之喜的。”说着将手上挎着的小篮子上的布打开,露出了一角红糖。
陈溪禾一听,立马知道是自己的疏忽,她忘记和邻里打招呼了。但是她们又是怎么知道今天搬家的。
“婶婶们,你们来啦!快别在外面了,进来,我们里头吃茶吃酒去。”
陈溪禾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身果然见到笑着的巧燕。
陈溪禾不明所以,连忙错身,笑着请外头的人进来。
“哟,这屋子弄得真亮堂!”
“是的嘞,侬瞧这房子里的家具,好看!”
卢老头牵着邓安和邓宁,被一群女子挤着进来,鞋跟都差点踩掉。
陈溪禾暗暗偷笑,放慢了脚步走到巧燕身边,问道:“巧燕,这些姑娘婶子全是你邀请的?”
巧燕点点头,轻声说:“我看你啊,是根本不记得有暖房这事儿,就自己去请了。往后还要在这里住,街坊邻居的关系还是得打点好,相互间有个照应的。”
陈溪禾恍然大悟,自己只记得邀请相熟的人,却忘记了邻居也是要请的。
“瞧我这记性,要是没有你们,我可怎么办呀!”陈溪禾冲着巧燕挤眉弄眼,逗得巧燕捂嘴轻笑。
卢老头眼瞧着巧燕带着一群女子去了院子里,自己就留在前厅,上下打量着陈溪禾。
“前些日子,我还担心你会闹脾气,甚至以泪洗面,没想到你瞧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陈溪禾笑着给上了茶点,拿了糕饼给兴奋的两个小家伙,拍拍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去园子里玩儿去了。
“我没有他之前,自己也是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现在不过是暂时分离,该怎么活,我就怎么活。而且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各自做好彼此的事,再相互依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溪禾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啜了一口,满口的清香,伴着这再好不过的蓝天白云,实在是舒服。
卢老头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念念叨叨地说:“你这泡茶的手艺很是不错,可是茶叶总是选些次品,很是不配,不好!”
陈溪禾无奈:“我这是小门小户的,怎么有你那样的身家。那些好茶,不过几辆可能就花掉我所有的家当,想要雅,也雅不起啊。”
卢老头暗暗撇嘴,反正就是不再喝一口。
“溪禾!溪禾快来!”
“欸!就来。”
陈溪禾听见巧燕喊自己,立刻应了。起身喊上赌气的卢老头,说:“走吧卢叔,这茶你不想喝,之前我做的绿豆冰酥不想吃了吗?”
卢老头一听见这个,眼睛就亮了,但面上仍旧是一副不开心的表情,万般无奈地站起来,唯有脚步的急促才可窥见他内心的急促。
*
待暖房、暖锅等事情了了,差不多已经过去有三日了。
这三日里,陈溪禾招待了一批上门庆贺的人,接连做了三日的宴席之后,整个人都要累出毛病了。
人数一多,全都是大锅大灶,挥舞那个铲子,就好像是在健身,几天下来,只觉得手上的臂膀坚实了许多。
今日终于腾出手来,好去查探一些事情了。
她雇了一顶轿子,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白水寺。
由庙里的小沙弥引见,七拐八拐的绕过诸多房舍,到了后头一间像是临时搭建的茅草房。
小沙弥送她到这儿就自行离去了。
陈溪禾喊了两声,却没有人答应,她推开房门,探出个脑袋,试探着问:“了凡师傅,你在里面吗?”
“老衲在此。”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男声,惊得陈溪禾浑身一抖。
她看清眼前是个秃头和尚,还瞎了一只眼睛,知道是自己要找的人,立刻行礼道:“见过了凡大师,小女姓陈,有一事需要大师解惑。”
陈溪禾错身让出路,冲着了凡再行一礼。
了凡点头,抬脚进了茅草屋,陈溪禾立即跟上了。
这屋子里头倒不像是外头看着的那样简陋,必要的器具都有,就是看着很是简单,没有什么雕饰,暖色调的木色,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
了凡在厅中的棋盘前坐下,看着陈溪禾笑道:“小友可要手谈一局?”
围棋,自己的一生之敌。七岁时因为围棋毫无进益,被师傅打了二十手板,第二天肿成了猪蹄,看见围棋,那手心的痛感又起来了。
想起师傅,陈溪禾心里难过起来,强笑着说:“小女不善棋艺,望大师海涵。”
黑子先行,陈溪禾先执一子,左三小目。
“听闻大师有一绝技,便是通过字迹认人,不知是真是假?”
了凡落下一子,天元位,他答道:“过誉了。”
陈溪禾看了眼了凡的脸色,笑着落子,道:“大师名声远扬,怎会过誉。”
了凡淡淡一笑,并不搭话。
陈溪禾这一分神,就发现自己有几颗棋子只有两口气了,这才打起精神,专心致志的下棋。
突然,她眉间微蹙,自己这一步只要下成,必会形成双虎口之势,左上角可尽入囊中,却不想被了凡一子阻碍,看来,这接下来的棋局只能徐徐图之了。
半个时辰之后,白棋大势已去,黑旗已成围收之势,磨刀霍霍。
陈溪禾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的说:“大师,我输了。”
了凡不悲不喜,起身倒了杯茶水给陈溪禾,淡淡道:“小友今日的棋只在手,而不在心,自然赢不了。”
陈溪禾喝水的动作微滞,随即叹口气说:“大师,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你却似将我看透了。”
她玩笑着说,“要不我也出家,来做大师的弟子可好?”
了凡淡淡一笑,道:“小友你并非我佛门中人,不必强求。”
“师傅——”
外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陈溪禾示意了凡自便,自顾地吃起了寺里的素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