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人群密密麻麻将琼花河两岸填满。
一把把鲜嫩的绿菜被卖菜的大叔挑着走,地上摆着些贩鱼的摊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小白猫,探头探脑的出来,叼了条鱼就跑,气得鱼贩在大声呵骂。早起的妇人怀里抱着孩子,为了让菜价便宜上一两文,一直和小贩讨价还价,两边都是唾沫横飞。
见惯了纸醉金迷的夜色下的河畔,白日里的琼花河反倒有些让人惊讶。这里的河道白日满是市井气,充满着朴实、自然的气息。
陈溪禾跟在绯烟身侧,搀扶着她下了船。很快就有轿子来接,她替绯烟掀了轿帘,扶着她进去,低声说了句:“再见。”
绯烟没有出声,只淡淡摆了摆手,便放下帘子,遮住了二人的视线。
陈溪禾低着头,跟在轿子的旁边,缓缓放慢脚步,借着河道边上的人,隐入了人群。
*
娇艳欲滴的红唇吹着纸上还没有干的墨迹,陈溪禾看着旁边的巧燕和柳儿说着悄悄话,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柳儿,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陈溪禾有时候喜欢问柳儿,是因为她不怎么说谎话,心思很简单。
柳儿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不会,因为这两天我们找姐姐都快找疯了,一想到姐姐出事,就恨不得那些人死干净了!”
陈溪禾看向巧燕,见她虽然板着面孔,但仍旧是重重点了点头。看着陈溪禾脖子上的伤,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虽然只有浅浅一条,但想起当初,她仍旧是恨得不行。
陈溪禾从书桌上拿了个信封,将吹干的信件放了进去,忽然想起什么,“这么久了,这云五跑哪里去了?”
正说着,一人从窗外破牖而来,原地一滚后,单膝起身,站直了身体。此人正是云五。
云五衣角和手肘处全是泥灰,眼下乌青,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见陈溪禾,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哑声道:“你个疯丫头,这两天又死哪里去了?”
陈溪禾肩膀被扣得有些痛,但也知道是自己让人担心,讨好地冲他笑笑:“那日出门后,遇到了危险,掉河里去了,被画舫上的人救了,养了两天伤。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云五这两天没日没夜的找陈溪禾,弄得身心俱疲,仍旧不敢松懈,就怕来不及找到人,反见到尸体。
他松了手,稍稍退了两步,这才看清陈溪禾脖子上的青紫痕迹,立刻上手扒拉着她的脖子,“你这是勒痕?那些人想勒死你?”
“是,也不是。”陈溪禾看他神色倦怠,忙起身给他搬了一个椅子过来,按着他坐下,“那人用绳子套住我的脖子把我拉下水,却没有立刻让我死在水里,反倒是扯着我游了好大一截距离,我还没有想通,这人到底是何目的。”
云五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随即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酒,扔给了陈溪禾。
陈溪禾一把接住,打开了瓶子闻了闻,被辛辣的药酒味道呛到,打了一个喷嚏,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们之前是不是报了衙门我落水失踪了?”
巧燕嗖的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说:“我得去衙门说一声,你们待会儿先吃饭,别等我了。”
陈溪禾看着巧燕风风火火的样子,笑了笑,合上了药酒盖子。她把桌上的信件递给了云五:“这东西得给舅舅送去,你明日再去送吧?”
云五直接拿了就要走,被陈溪禾拦了下来,转身在桌上拿了个镜子,放到他的眼前,“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能出门吗?你需要休息!”她眼眶微微红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很庆幸有你们这些朋友,但现在我回来了,你得好好休息了,不然身体就垮了。”
云五拿着书信,盯着她看了好久,随后长舒一口气,回卧房睡觉去了。
“哎呀!我的梨汤!”
空气中不知哪里飘来的糊味,柳儿像小狗一样嗅了几下,突然面色大变,站起来就往后头厨房跑了。
陈溪禾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换了身衣裳,打算去看看小黑。
“砰砰砰——”
大门被人叩击出巨大的响声,节奏急促,像是有什么急事。
陈溪禾刚打开门,就看到卢老头举着沙包大的拳头往自己面中砸来,惊得连忙侧身。卢老头拳头落了空,人也差点翻了进来,被陈溪禾拽了回来。
“陈丫头,你真回来了!万幸!万幸啊!”
卢老头一看开门的是陈溪禾,立刻激动道。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她伸头一看,却见常清远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马疾驰而来,身后跟着几个狂奔的随从。
常清远老远看见陈溪禾,马都没停稳就翻身下马,一把抓住陈溪禾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神情有些阴郁的问:“你没事?那这两日为何不回?”
陈溪禾挣了挣手腕,手腕却被捏的死紧,纹丝不动,只好说:“没事,但是受了些伤,在河里被人救了,躺在人家的船上养了几天。”
常清远沉吟片刻,问:“那人呢?”
陈溪禾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知道原来问的是来杀人的那人,答道:“我伤了他,或许活着,或许死了,不知道。”
常清远盯着她的脖子,只觉得那道紫黑色的淤痕很是碍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塞进她的手里,一言不发地转身,带着几个侍从走了。
陈溪禾拿着手里明显是伤药的瓶子一脸莫名其妙,这人来一趟到底是做什么?
陈溪禾眼瞧着周围的路过的人看了过来,只好把他拉着进去,关上了大门,“卢叔,我们边走边说。”
陈溪禾挑挑拣拣地,把自己的情况交代了一些。因为之前一直没有细说陈家的原因,如今也只能说是得罪了孙家遭到的报复。
卢老头听完她的解释,连连叹气,只叫她伸出手来,把了脉看看身体到底如何。
卢老头这边把着脉,却是脸上纠结之色尽显,问道:“丫头啊!刚刚门口那人?”
陈溪禾不明所以,看向他;“那人怎么了?”
卢老头狐疑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看她是否在装傻,片刻后说道:“那人长得确实不错,要说是玉树临风也不为过。”
陈溪禾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先点了头。
卢老头叹着气说:“可你已经有了沈熠那小子了,刚刚那人,怕是——”
陈溪禾被石化了,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您这是在说什么呀?我和那人没什么呀!”
卢老头见她不像是说假话,但想起那人的神情,还是劝道:“事关你的声誉,还有沈熠与你的长久打算,今后还是让他断了心思比较好。”
陈溪禾打断了他的话:“他不可能的。”
“——什么?”
“他真不可能。”
卢老头沉吟片刻,诚恳说道:“既然他不可能,那你自是要把持住啊!”
陈溪禾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总不能直接说常清远是太监吧!但是太监也有喜欢人的权利,只不过他不会喜欢自己就是了。无奈,她只好咽下这个贪图美色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