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陈溪禾在书房里绘制店铺的平面图,因为不是专业的,只能拿着炭笔画出简略的初步样子。
窗台“扑棱棱”的声音响起,似乎谁在拍打着窗面。陈溪禾揉了揉眉心,放下笔起身到窗边,试探着打开窗户,就看见一只灰黑色的鸟冲了进来。
她吓得倒退两步,撞到了窗边的花架,上头的兰草晃晃悠悠,岌岌可危。她连忙扶住兰草,回过头一看,那只灰黑色的鸟就站在窗台上。
是只样式奇特的信鸽。
陈溪禾这两日有些累,被这鸽子一吓,不由咳嗽了几声。鸽子在窗台莫名起跳,应该是被吓到了,倒是逗笑了了她。
她走过去准备赶走鸽子,却发现这鸽子脚踝处绑着一小个竹筒,竹筒上刻着一个花纹,和之前沈熠留下的盒子上的花纹相似。
陈溪禾沉思片刻,直接上前端起了鸽子,取下竹筒回到了桌前。她扣掉火漆,拔开小塞子,里头卷着一张纸,缓缓展开,果然是沈熠的笔迹。
纸张雪白,上头也只有寥寥几字,字迹刚劲,铁画银钩,自有一股气势,如九天翱翔的苍鹰。
分别数日,心如火煎。
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①。
陈溪禾盯着这几行小字,重复看了两遍,莫名笑了起来,两颊有些发烫。
最后背面又郑重其事地写着:溪禾,我想你了。
陈溪禾松开手指,两只手捧着自己的脸庞,半晌后突然趴下,埋在自己的双臂间。恍惚间,她好像感觉沈熠在她耳边,低哑地说:“我想你了……”
窗边的鸽子“咕咕”叫了两声,陈溪禾直起身子拍拍自己的脸颊,细细挑选了一张纸,思忖片刻,缓缓落笔。
*
晨起时天色刚刚泛白,陈溪禾用过早膳,跟云五去了院子里练习扎马步去了,还学了一套简单的拳法,一个时辰下来,在已经汗涔涔了。
辰时三刻,堪舆的人和画图的人都坐着轿子到了。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前厅。两人身量都不高,四十左右,寻常打扮,微微有些发福,脸上洋溢着不同程度的笑容。
堪舆的那位瞧着很机灵,看陈溪禾坐在主位等他们,便扬声说:“听说主家是个自个儿有主意的,没曾想竟然是个年轻姑娘,真是后生可畏啊!”
换图的那位连连点头称是。
陈溪禾见二人进来,赶紧起身行礼:“过奖了,小女姓陈,见过二位。”
“二位怎么称呼?”
“免贵姓张。”
“免贵姓胡。”
陈溪禾笑着说:“张叔,胡叔,请上座。”
柳儿和巧燕端了茶水和瓜果上来,顺便还上了一小碟子糕点。
“二位喝茶。”陈溪禾拎着裙角坐下,“今日请两位前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我这店里的装潢与工期安排。”
两人眼神交汇,料想这人年轻,是个讲道理的主儿,才放下戒心,浅浅啜了一口茶。
“陈姑娘尽管提出要求,我二人当竭尽全力。”
“那就多谢二位。”陈溪禾拍了拍手,“云五,搬东西进来吧。”
云五一个人抬着一张不算很大的书案进来,正正放在了厅堂中央。旁边的两人起身走了下来。
陈溪禾在脚边的那个小木箱子里拿出一张纸,站到书案前慢慢展开,说:“张叔,胡叔,这是我想要的效果,请看。”
两人凑在桌前,粗略打量着纸张上的布局,不由松了口气,。从绘制技法来看,这姑娘并非同行,来时的那一点点不安终于少了些。
但细细一看,这姑娘弄出的要求可不少,而且这画法瞧着还有些别扭。
“张叔,你就瞧瞧这朝向和风水如何,哪里不对,我们再改。胡叔这边就要麻烦一些,我不大会绘图,就把我想要的大致框架先画出来,保留整体框架不变,细节的地方,胡叔可以自己做修改,可好?”
陈溪禾掏出两小包银子,放到桌面上:“这是定金,等会儿你们去铺子看实际情况,待图纸完成成型,剩下的银钱再一次性结清。”
两个人颔首同意,收了银子,和陈溪禾继续商讨了近半个时辰的图纸要求。之后,两人拿上桌上的图纸,只简单喝了茶,吃了块点心就要告辞。
陈溪禾亲自送二位出了家门,差不多就到了用饭的时间。柳儿小跑过来说小黑不让人靠近,独自在廊下仰天长啸。她只得招呼众人先去吃饭,自己则认命的端着给小禾拌好的狗饭,到廊下喂它去了。果然,一见好吃的,再凶煞的狗都得乖乖的。
*
“慢点儿,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云五带着陈溪禾走到集市,因为已到中午,早上的集市快要结束了。
买家稀稀拉拉在集市上晃荡着,许多商贩也收摊回去了,陈溪禾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没有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脸上难免露出遗憾之色,转头却见云五不见人影,连忙喊住他。
云五回头就看见人群中叉腰生气的陈溪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折了回来。
陈溪禾叹了口气,正要和云五说话,忽然看见拐角的地方有个小心翼翼装车的老板。
忙小跑过去道:“老板,你家的琉璃能不能定做?”
老板回头一看,见是个小姑娘,皱了皱眉,犹豫地说:“能是能,可这定做的东西,自然不便宜,不知道姑娘自己能否做主?”
陈溪禾知道对方的顾虑,忙说:“可以,我家就是我当家。”
老板拍拍手上的灰,问道:“你要做什么?”
“一个球状的瓶子,边上还要有一个这么粗,这么长的管子。”陈溪禾伸出自己的中指,又用手比划了长度。
老板看得一头雾水,脸上迷茫之色尽显。
陈溪禾一拍脑袋:“您家作坊在哪儿,我隔日带着图纸去找你,那时候你就清楚了。”
两人迅速达成了协议。得到了地址,陈溪禾回头一看,发现云五不在了。
她只得自己继续往前走,在一个摊位上,看上了一把通体黑色、剑纹如同棋盘的短剑,翻来覆去,越看越觉得不错,迅速和摊主完成饿了交易。
走了大概百十来米,在一处铁铺的房檐下看见了云五。
他站的笔直,嘴里却叼着不知哪里摘的鼠尾草,微微下垂的眼尾,让他显出几分委屈感。
“好你个云五,转个身子就不见了,小孩儿都没你能跑。”陈溪禾带着一点点抱怨的语气,将手里的短剑递过去,“给你,这是我刚刚看到的一把好剑。”
云五顿时喜笑颜开,拿到手里,“歘”的一下打开,看着上头的暗纹,眼中满是笑意。
“小爷我的剑都好几把了,你这是多此一举。”
陈溪禾冷笑一声,伸手去夺:“爱要不要,拿回来。”
云五一个闪身,挥着手里的短剑,跑朝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