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成汉要定亲了!
这消息传到了钱府的每一个角落,令长久以来暗藏着的火星子,窜起来一片无形的火海。
府里丫鬟婆子嗑瓜子闲聊时,全都在说钱成汉的事情,“你说这二少爷平日里不声不响,怎么就突然托人打听姑娘了,不就是想要求取人家嘛!”
“这怎么是二少爷托人,外头都传是老爷亲自找的媒人,可见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了。”
其中一个仆人有些纳闷:“可咱们府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外头传的厉害,要不是王婆子出门打听到,咱们还不知道呢。”
离这群妇人不远处的假山后,钱成轩冷着脸站着,旁边的随从脚肚子有些软。
“爷,这……我没有出去乱说。”
钱成轩淡淡从他头上扫过,“跟我去松鹤堂。”
看着大少爷先一步离去,随从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噼里啪啦——”
松鹤堂里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怒喝:“孽子!胆子大了,竟然学会了自己做主了!来人,上家法!”
“父亲且慢!”
钱成轩带着随从缓步上前,恭敬地朝钱垣行了一礼:“父亲可是为了阿生的定亲的事生气?”
钱垣被气得半死,此时见了大儿子,也只是面色稍缓,冷哼一声:“这孽子擅自做主,还请了媒人打探,竟是快要上门求亲了。岂不是当我这个父亲是个摆设,怕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跪在地上的钱成汉要哭了,他简直比窦娥还冤,一觉醒来,怎么自己就要定亲了,还没弄明白,便被父亲叫来这里,喷了个狗血淋头。
“父亲,我没有啊!为什么都没做啊!我甚至都没搞清楚是哪家姑娘,而且,外头不都在说是你找的人,关我什么事……”
这声音越说越小,却气得钱垣抄了桌上的果子就要砸过来,“孽子还敢赖到我头上!我……”
钱成轩一把拦住钱垣,说道:“好了,这件事就是个误会!”
地上抱着头的钱成汉一下子看向他,钱垣也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钱大少爷安抚了暴躁的老爹,也不搭理地上委屈的弟弟,“前些日子,爹您不是罚了阿生,我问了问,居然是把钱财给了一个女子,我以为是他在外头养着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做生意的,想要拉着阿生入伙。”
他看了看地上瑟缩着的弟弟,“阿生不笨,能说动他的人,可见是有几分道行的,我就差人打听了一下那姑娘的背景。”
“五两,你来说。”
一旁的随从扑通一下跪下,砰砰磕了几个头,“老爷,少爷,都是奴的错。奴那日出门,本应该花钱买些消息的,可是想着就是个姑娘,不会有什么大能耐,就自己去无缝巷打听,在路上遇到了路媒婆,她拉着我问三问四,硬是不让我走,我就着急,说了句……”
钱成汉大喝一声:“说了什么?”
“说了,说了我家老爷让我看看陈姑娘,然后……然后她就放了手,我自己走了。”他又磕了几个头,“老爷,我也不知道这媒婆会自己乱猜想,求老爷饶我一次。”
钱成轩看了他一眼:“下去受罚。”随从就连滚带爬地从屋里出去了。
钱成汉傻眼了,居然是陈溪禾那丫头,虽说那丫头长得好看,那乌发垂耳,目若秋水,腰身纤细如杨柳,可是,可是她实在太像大哥了!
他猛地摇头,把那道倩影从脑子里甩出去,扑过去,一把抱住自己大哥的腿:“大哥,不成啊!这事儿万万不能成啊,得把这误会解开,否则,否则我就惨了!”
钱垣被儿子这痛哭流涕的样子吓了一跳,顾不得生气了,忙问道:“怎么,莫非这姑娘丑如夜叉?”
钱成轩哭笑不得:“爹,五两探查到这姑娘长得极为出众。”
钱垣坐靠回椅子上,捋了捋胡须,“那生儿怎么如此失态,难道是河东狮?”
钱成汉连连摇头,看着他大哥欲言又止。他当然不能说陈溪禾像他大哥,否则大哥定然会让他好看的。
他眼睛一转,生出一个鬼主意:“我觉得陈溪禾适合大哥,两人都很聪明,必然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我向来喜欢大哥,怎么能抢自己的嫂子呢?”
钱成轩定定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极淡薄的笑意,“是吗?”
钱成汉心里忽然生出一缕恶寒,仿佛大事不妙。他下意识躲到了父亲旁边,嗫嚅道:“倒也不是,反正,我不想和她定亲,你们得帮帮我,尤其是你,大哥……”
钱成汉一听这个,默默藏好了手掌,昨夜的烧疼还在呢。他朝父亲钱垣讨好一笑,麻溜儿地滚了。
钱垣看着小儿子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又忽然道:“那姑娘怎么就看不上生儿了?”
钱成轩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说:“父亲有所不知,这姑娘若是论家世,曾经也是官家小姐,只可惜家中落罪,如今一人在金陵,这姑娘要开的那个铺子,阿生说不明白,但稍微窥其一二,便知这是个心有成算的姑娘,这样的人,是看不上阿生这样单纯的性子的。”
钱垣听着大儿子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自己的儿子,自家人怎么说都是小事,但外人若是瞧不上,这心里的火气还是涌了上来。
“父亲,事到如今,我们就装聋作哑,反正你我都没有找过那路媒婆,说来说去都是她一个人闹起来的,见我们没反应,自然也就消停了。”
钱垣自然想的也是这主意,但就是这路媒婆不好得罪。
钱成轩笑着说:“事后,我们再给路媒婆封上一个大点的红包,必然将此事揭过。”
钱垣点点头:“那就照你的意思办。”他抬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茶,忽然想起小儿子说的那句话。
“宽悦,因着你娘去世,你的婚事一拖再拖,可有心意之人?”
钱成轩道:“此事为时尚早……”
钱垣拉下了脸,抢白道:“你如今多大了?我膝下连个孙儿都没有,若是和你娘一样撒手人寰,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乖孙了!”
钱成轩沉默片刻,“我会留意的,爹不用操心这些。弟弟这边,我也会用心管教,必让他不再像以前一样闯祸。”
钱垣此时有些乏了,挥挥手让大儿子下去,自己则被下人扶着去床上躺着去了。
钱成轩踏出院子,叫人套了马车,直奔宝泰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