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禾本打算直接回家,想了想,又掉头去了铺子,步履缓慢,倒还算悠闲。
两人快到长安大街的时候,便见到马山在一个摊子前来回踱步,旁边还跟着好几个锦衣卫。
其中一个见了云五,连忙上前在马山旁耳语,惹得马山倏地回头,眼睛一亮,大步迎上前来,一副惊喜的样子。
“陈姑娘,许久不见了!”他的神态中的喜色掩饰不了,连旁边的几个锦衣卫都有些称奇。
“云兄弟,你也是好久不见啊!”
云五一下闪开了马山欲要落在肩膀的大手,道:“何事?”
马山看了云五一眼,见他不怎么热情,倒也没有生气,冲着陈溪禾笑的憨憨的。
“马大哥。”陈溪禾笑道。
马山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趟铺子。”陈溪禾又补充道,“我盘了个店面,日后要做些生意,否则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马山连连点头,摸着自己腰间钱袋皱起了脸:“是这个理儿,要说这年头没钱真的活不下去,我这钱袋子也不禁用,要不是镇抚司有令,咱们兄弟也得找些私活干。”
“对了,还忘了和你说恭喜呢!”
陈溪禾疑惑道:“马大哥,我有些不明白,这喜从何来?”
“沈百户不是升了千户了嘛,这消息传回来,兄弟们都高兴了一场。”
升官?这事儿他倒是没在信中写明。
“他辛苦多年,如今得上峰提拔,我也替他高兴。”
陈溪禾心中有疑虑,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仍旧笑着应承着。
马山一愣,随即问道:“陈姑娘,你不知道吗?此次并非上峰提拔,而是陛下的意思,沈千户如今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陈溪禾坦然承认:“这我倒是不知,看来还是你们兄弟关心他多些,我最近忙自己的东西,都快昏头了。”
云五在一旁拉着脸,搞得对面的马山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简单和陈溪禾交谈两句,待一个锦衣卫从巷子里出来,就行色匆匆的走了。
陈溪禾心宽,自觉没必要让沈熠事事汇报,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便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悠然跟着云五去了铺子里监工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两个灰扑扑的少年从店铺里出来,全然不似刚刚进去的那般潇洒洁净。
两人大眼瞪小眼站在店前,片刻后只好当街抖起了身上的灰尘,惹得过路的一众人纷纷掩面闪躲,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解决完了身上的灰尘,陈溪禾却是饿得不行了,闻着路边的馄饨摊子上散发的香味,脚步不自主地往那边挪过去了。
馄饨摊老板一见陈溪禾两人,笑着打招呼:“两位小哥,吃馄饨呢?”
陈溪禾挑了张桌子坐下:“两碗大份的,其中一碗多撒些芫荽,另一碗只要葱花,不要香菜。”
老板道:“好嘞!”
云五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陈溪禾挑眉:“怎么,猜到你的的喜好很难吗?你也不想想,我给你们做了几顿饭了,每次一拿筷子夹香菜的速度都会快些,还以为自己藏得好呢!”
云五瞧她这傲娇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但心里莫名软了一下,像是,像是吃到松子糖。
老板特意在两碗馄饨了各自撒了许多调料,端过来时,碗里一片青葱翠绿,很是好看。
在路边的小摊上,陈溪禾又买了两斤炒栗子,两层厚厚的荷叶都挡不住那滚烫的热度,在手里颠来倒去一番,最终成功甩到了云五的手里。
刚进梦园的大门,小黑摇着尾巴就上来了,宽大的爪子落在青砖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陈溪禾连忙从云五手里扒拉出几颗栗子,用牙咬着去了壳,喂给了小黑吃,然后从头到尾使劲撸了一遍。
“柳儿!巧燕!我带了炒栗子,快来吃!”
她朝里头喊了几声,却没见两人出来,问了家里的下人,才知道这两姐妹去别人家里做客去了。
“是哪一家?”
“好像是桥头那边的刘家,她家姑娘说家里养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猴子,姑娘们好奇,就跟着回人家里看猴子去了。”
陈溪禾对刘家有些印象,他家的糖甘甜之余没有焦苦味,铺子里生意也是相当红火。之前柳儿自告奋勇去买糖,莫不是因此交上了朋友。
她本来是有些不开心的,但是想想柳儿那样小的年纪,就要和巧燕与自己这样性格的人玩在一起,多少有些为难。想明白了,她也就不矫情了,拍拍小黑的狗屁股,放它在院子里撒欢儿去了。
把栗子交给了下人,她嘱咐道:“麻烦你待会帮我烧点儿热水,今天沾了好些灰,我想梳洗梳洗。哦,对了也帮云五烧一点儿。”
下人应了声是。
这段时间里,府里买来的下人已经逐渐对陈姑娘的客气感到麻木,刚开始众人有些慌张,日子久了竟然也就习惯了,只在暗中说过两回主家人好之类的话。
“我的不用,我向来不用热水,你只管弄一个人的就好。”
不多时,陈溪禾拎着自己做好的桃花皂进了净室,热气蒸腾之间,桃花香味更浓,熏得她舒服的靠在浴桶里。
绞干了头发,将乌发散在脑后,换了身干净衣裳,陈溪禾带着满身的桃花香气进了书房,却发现云五早已坐那里面等着自己。
“云五,你怎么这么快,上次我给你的香皂你怎么没用?”
云五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个东西在自己床头来着,他尴尬笑笑:“我给忘了下次,下次一定。”
“对了,今日那马山与你说沈熠的时候,我瞧你神情有些不对,到底是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沈熠没和我说他升官的事情,有些意外罢了。”
陈溪禾想到自己最近动作那么多,也没有一一和沈熠交代,自然觉得没什么,顺手掐了两片花盆里的枯叶。
云五长长舒了一口气,站到她面前认真地说:“表小姐,这段日子里,我已经将你当成了我的姐姐,有些话我实在憋不住了。”
陈溪禾意识到他的认真,眨了眨眼,也认真的注视着他,等着他说话。
“你和沈熠虽然定情,但是没有定亲,京城那是什么地方,白布进去也能染成花的,你得有个成算,否则万一哪天他在京中有了新人,我怕你……怕你受伤。”
陈溪禾哪里不知道这些,可是,自己的情爱在家人安危面前,变得那样渺小。甚至她觉得自己有些冷情,这段时间里想起他的时间还没有想店铺施工进程的时间多。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云五,谢谢你。我一直觉得这次的分开或许是对我们两人的一个考验,我也和他说过,若心里换了人,告诉我一声,我还懒得挽留,但若是隐瞒实情,妄图两边遮掩,我早晚要亲自报复回去的。”
陈溪禾提起膝盖凭空一顶,云五瞬间想起了她说的“鸳鸯腿”,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干笑两声。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百晓生的变脸情态,感叹着生意人的厚黑学,瞧着天色渐晚,云五才起身离开。
屋内,陈溪禾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支着下巴沉思良久,最终才沾墨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