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阿九的肚子又饿得咕咕叫,起身看向外边。
雨已经停了,西方的云层散开,露出泛白的光芒,五彩斑斓的一道虹弯弯悬挂。
再往深处瞧去,豁然开朗,山林青翠,泉水哗哗而下,有清风吹过,带起丝丝泥土草木之冷气。
申时了,李大福还没来。
阿九想起他今天额角磕破的事,略微有些担心,怕是自己吃的那个馒头,来之不易。
虽然才刚认识,可大福心善,对她好,她都记着的。她也感激。
阿九走出茅屋,看见另一片天地。
这应该是个小乡村,大多数人家的房屋都是黄墙黑瓦,而自己身后这间,却是破之又破的茅草所盖。
她赤脚走在黄土地上,雨后潮湿,黄黄的泥土黏在脚底。
鞋子啊!她需要一双鞋。
阿九感叹,以前调皮不喜穿鞋,好歹还有坐骑,现如今……
没鞋,更没坐骑。
话说,凤凰呢?
它不是跟自己一起撞的树吗?
茅屋上响起一群麻雀的喳喳交谈声,阿九听着聒噪。
“喂!小雀,李大福家怎么走?”她向麻雀发了问。
麻雀竞相搭话,叽叽喳喳出声,“西南方,西南方……第一间瓦房……”
“好嘞!”阿九看向那房子,慢慢走去。
“这小娃娃能听懂咱们说话?”
“还是头一回见。”
“……”
鸟雀依旧叽叽喳喳交谈不停,阿就无意听上一耳。
她心里疑惑着,能听懂它们说话很正常吧。
鸟在虞渊岛上是贵宾,有些鸟种,甚至比人还高贵,比如若木上那十只金乌鸟,是神鸟。
所以人跟鸟,自然能交流。
莫非这里的人不能听懂它们的话?
阿九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瓦房就近在咫尺了。
木质的大门紧闭着,上边贴了两幅红红的画,画上的人鬼魅难看,拿着一把大刀。
阿九不解岛外人的欣赏,这般难看的画像,也好意思贴出来。
她伸手握住门上的铁环,铛铛敲了几下门。
“谁呀?”
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少年,十岁左右,跟阿九差不多大,身上穿着淡蓝色衣物,干干净净的,与李大福那身到处补丁的衣物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小少年疑惑看了阿九一会儿,问:“你是谁?”
“请问,这是李大福家吗?”阿九询问。
“他不在。”小少年半开着门,站在缝隙里,全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你就是阿娘说捡回来的那个丫头?”
阿九没回话,注意力被另一样东西转移。
一股饭菜香传来,她闻着,肚里咕咕叫着,口水一个劲的往里吞。
她再嗅了嗅,是肉香。
小少年面色鄙夷不屑,转身走进院里,也没关门。
阿九顺着这根梯子,抬脚走进了院子。
这院子不大,正中间架起一些藤蔓,绿油油的,走到下面一看,上边结着些密密麻麻的小圆点,一团一团的。
“这是什么呀?”阿九没见过,但能猜测是某种果实。
“市井无知,葡萄都不知道?这是新传入我朝的水果。”
小少年得意洋洋,这一颗葡萄树,还是前些年,父亲从一些胡商手里换来的枝丫,好不容易才养活的,乡里哪家的人都羡慕呢!
“哦!那好吃吗?还要等多久成熟?可以直接吃吧!”阿九用手指触摸那小颗粒,心里迫不及待等着它们成熟了。
小少年一脸无语,跨进了正堂,阿娘炒菜,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了。
今天可真稀奇,大哥和阿娘都有些奇怪。
怎么今天吃这样好?
他伸手去捻了块肉,放嘴里咀嚼。
真是好吃啊!好久没吃到羊肉了。
“我能吃吗?”阿九趴在桌边,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吞下肉,皱眉开口,“只能吃一块……”
“好!”没等他说完,阿九迅速捉起一块肉,扔嘴里嚼着,还不忘舔了舔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
“李毅。”
“那李大福是你谁?”
“我哥。”
“那你怎么不叫李二福或者李小福呢?”
“要你管!”
“……”
“……”
李毅早就没了耐心,这小丫头片子一问问个没完了。
“二福,刚刚是谁来了?”妇人端着菜盘,走进来,看着阿九,脸色沉下。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了?赶紧出去出去!别想赖在我家啊。”
妇人准备去扯阿九,阿九机灵,一下子躲在李毅身后,“李小福,我不想出去。”
“我不叫李小福。”李毅冷淡道。
“李二福,帮我。”
“我也不叫李二福。”
“好吧!李毅!”
“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
阿九是看出来了,这李小福是没一点团结友爱的心,压根不想帮自己。
“你个小丫头片子,赶紧出去,别想赖在咱们家啊!咱家可没闲饭养你。”
妇人使劲拉扯,偏偏阿九抱着门栏,不肯动。
面子?
对阿九来说,面子不重要,吃饱喝足了才是大事。
该死的李小福还冷眼旁观。
“母亲!”身后传来一稚嫩的声音。
阿九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飞快跑向那人,躲在他身后。
这人便是是做农活回来的李大福。
“怎么?你小子难道还想护着她?你如今还是我在养呢!”妇人横眉冷对。
“母亲,不如就留她几日吧!咱们拿了她的金簪。”
“你说留就留?留下你来养?我可告诉你,这丫头来路不明,要是让府兵知道了,有咱们好果子吃。”
昶朝有严格的户管制度,凡是没有户符者,被府兵发现,都是要被抓,发配成奴,或是充兵。
阿九这副模样的小女娃,要是被抓,可是没个好下场的。
大福不忍心她有这样的遭遇,开口求母亲,“母亲,留下她吧!以后她在咱们家,也能帮着做事,或者每次我的饭,分她一半,不会多吃粮食的。”
“不……”
“阿娘,还吃不吃饭了。”
李毅不耐烦的语气传来,妇人的话被打断,她看了眼自己儿子,咬牙道,“算我倒霉,摊上你们这些小祸害,我可先说好了,要是多吃,我是不会有什么善心做好事,该轰走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们家要供孩子,可没那么多闲钱做善事。
“谢谢母亲。”大福见她松口,连忙道谢,转头又对阿九小声道,“她姓张,脾气不太好,但人不算坏,你可以叫她张娘子。”
阿九点头,“嗯!”
四人落座,今天的菜色可比往日好太多了,一盘羊肉,几个小菜,还有一盘白面馒头。
由于工序复杂,白面比米食贵许多,平常是吃不到的,大多吃的是糙米,偶尔能吃点黄面馒头。
阿九一顿狼吞虎咽,专门挑着好吃的吃,许是这几日饿坏了。
“你给我少吃点儿,我儿子都没吃多少呢!”
阿九的筷子被张娘子夹住。
“哦!”阿九低头,扒拉米饭,无意瞥见这兄弟俩。
李小福面色平淡,动作行云流水,人小却透漏着与年龄不符的个性。
反观李大福,瘦骨伶仃,慢吞吞的动作,还有些忧虑。
“大福哥,你怎么都不吃肉,来,多吃些。”阿九夹了一大筷子肉到他碗里。
“我吃了!”
大福有些受宠若惊,在张娘子不乐意的表情下,把肉夹给了李小福。
“还是弟弟多吃些吧!”
“他圆滚滚的,吃那么多干什么。”阿九小声抱怨,再夹了肉进大福的碗里。
李毅凌厉剐了她一眼,她全然漠视。
“大福哥,吃,你太瘦了。”
“……”
一顿饭吃得暗波汹涌,只有阿九一人乐在其中,吃得那叫一个欢,肚子终于圆鼓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