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彦这句话一说出口,含着泪准备冲出去的常浅浅都是一愣。
颤着声喊:“爹!”
常彦宽袖一甩,怒斥道:“别叫我爹,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在场的人听闻常彦要纳妾的无不惊讶,要知道这常大老爷几年前也曾死活要纳风月楼的花魁娘子进门,被老夫人呵斥一番,常大老爷也是不吃不喝铁了心就被要磨老夫人答应这花魁娘子进门。大家伙都猜这花魁娘子是给常大老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弄的常大老爷几天未吃未喝昏了过去。可最后老夫人下令说,若是常大老爷纳这花魁娘子进了门,便要逐了常大老爷出常家只当再没这个儿子。
大家本都不以为然,老夫人只有一独子,庶子又是个有着深仇大恨的小妾生的,常大老爷也这么想,可眼见老夫人上族里说要抱一个旁支过来养着,眼见着这是动真格了。常大老爷这才作罢。
从此倒再也没听常大老爷说过要纳哪位做妾。
元鸾不由得朝李姨娘瞄去,却不见李姨娘面色上有一点慌张,还有小小的得意,心中不由得开始猜测,难道这一切都是李姨娘部下的阴谋?
若是这般,李姨娘道是个能耐的,后院争夺,无非也是争当家的宠爱给予的权利,自己把丫鬟送上去又是唱的哪一出?若是想靠着这个丫鬟巩宠,可这丫鬟瞧着便不是个本分的,李姨娘又是否牵得牢?
李姨娘听到这却心想,这常家自持祖祖辈辈是读书人,就连现在常家唯一的姨娘都都只有自己一人,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正经家中出来的庶女。一个丫鬟,当个通房都得要感恩戴德了,还想张口就是和她平起平坐的姨娘?
倒是做梦!就算是老夫人也答应不得....
李姨娘面色毫不慌张,只等着听老夫人的怒斥。
却听得老夫人缓缓的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常家至今也没出落个长子出来,纳个丫头添添人丁也好。”
一时间松林院变得寂静,直到有几个机灵的丫头为了讨赏仰着张笑脸冲常彦说吉利话,常浅浅才愣神反应过来,怒瞪双眼朝着老夫人一跪:“祖母!嫡长子还未出生,怎么就能叫一个妾先生下了庶子!”
李姨娘晃了晃身形,随即又迅速稳了下来,也朝着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事是否还要考量考量这个丫鬟的品行?”
元鸾见老夫人一脸不悦,已知这事无法改变,强忍着痛意想去常浅浅身旁提醒几分。却闻常浅浅道:“祖母,若是要为了常家的子嗣纳妾,也应先给大房丫鬟开了脸。”
元鸾一惊,没想到常浅浅竟会这样说,可细细想想便知道了,大房本就不得势,再来个不安分的丫鬟踩上去当姨娘。若是再生下个一男半女,这大房还不知道会成了什么样。
还不如...还不如从大房自己挑个丫鬟去给开了脸当通房,至少还是个大房能掌控着的。
老夫人却是面色一沉:“你个未出阁的姑娘还舔着脸在这说自己父亲后院得事,还要不要脸脸面!”
常浅浅垂着头瞧不清神色,手却紧紧的撰成一个拳。元鸾见状有心安慰,却又想到自己...自己不也是吗?如今也根本不可能当常大老爷的姨娘,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李姨娘不甘心还想再说,常彦却突得一下怒道:“好了,母亲都允了,你们却知道在这喋喋不休。”一下把李姨娘的话堵了回去。
接着朝老夫人行了个礼,便摆袖离开。
李姨娘却含着泪,往常常彦哪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来的,如今却要纳新人进门,刚说完便心火热的要去看那还没进门的可人儿,心里哪不气,哪不怨?
见常彦跨门走了出去,闭着眼装晕了过去。
可元鸾倒是眼尖早就瞄见了李姨娘不过是扮晕,心道:若一起不是李姨娘策划的,这个丫鬟倒是有本事的很,倒是借此看看那丫鬟在常大老爷心中的地位。
于是慌着神喊道:“李姨娘昏了过去了!李姨娘!快,快去请大夫!”
一旁的丫鬟闻声果然慌了起来,李姨娘身旁的丫鬟倒也是个机灵的,冲出房门朝着常彦喊道:“常大老爷,你快来看看李姨娘吧,姨娘不知怎么回事现在昏过去了!”
常彦闻言只是顿了顿脚步,皱着眉撇了眼那丫鬟道:“病了不救叫大夫去,常家难道连个大夫也请不起了吗!叫我有什么用?”
那丫鬟被常彦一呛,满脸迅速彤红。
常彦冷瞥正被丫鬟搀扶着昏倒的李姨娘,似是又想起什么,朗声道:“大小姐常浅浅顽固不宁,金氏管教不严,今日起大夫人大小姐禁步清水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屋内还穿着李姨娘丫鬟抽泣着的声音,常浅浅则是面无表情。
老夫人坐在贵妃椅上轻按着头,一旁的心腹见状冷声道:“老夫人有些疲了,各位就先请回吧。”
...
元鸾二人刚到清水苑,就见门口守着几个粗实婆子正在闲聊。见常浅浅二人进了院子也不行礼,还有个跋扈点的婆子仗着自己相公是常府的大管事,暗暗朝着屋内啐上一声,冷笑道:“还正当自己是个小姐命呢!”
若是平日的常浅浅听闻定会冲上去争论,可今日的常浅浅却似没听到一般直直的超屋内走去。
元鸾见状有些担心,还没开口便见常浅浅轻摆摆手:“我没事,先陪我去看看母亲吧”
“是”元鸾下意识要行礼,却突的触碰到指尖的伤。
钻心的疼穿至心口,都说十指连心,还真不是糊涂话。
本就不喜太多丫鬟照料的金氏如今身旁更是没什么人照顾,自从丁嬷嬷身亡,金氏身边能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原本在金氏屋子的丫鬟现在更是都不见人影。
元鸾随着常浅浅进入屋内,见金氏还在昏睡,常浅浅上前想抚抚金氏面旁的发丝,却不曾想突的一下从眼中调出一滴豆大的泪珠,砸在金氏的眼睫。
常浅浅一惊,慌乱擦去眼中的泪,见金氏缓缓睁开眼睛,瞧着常浅浅一脸愁容便取笑道:“今儿个又是怎么了?”
见常浅浅不吭声,又朝着站外床头的元鸾道:“先来替我更衣吧。”
元鸾刚应声准备去取一旁木施上挂的外衫,金氏却瞧见元鸾整个手指紫红得瘆人,又向上瞧去,脸上也是一个鲜红的五手大印都渗了红,惊呼一声:“慢着慢着!这是怎么了!怎么给伤成这样?”
见元鸾垂着头不肯答话,又转头去问常浅浅。
常浅浅不敢抬头让金氏看到自己脸颊常彦甩出的五掌印,声音还是一如往常道:“母亲,你房里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金氏皱着眉,疑惑问道:“怎么没人?丁嬷嬷还在外头候着呢?你先等会,我叫丁嬷嬷去取我上好的玉肌膏。”一脸疼惜的瞧着元鸾道:“这娇嫩的脸可千万别落下了疤。”
常浅浅闻言却猛地抬头,瞧着金氏似乎要将金氏瞧出个洞来。
金氏还一脸疑惑,随即又“呀的一声”:“怎么你脸上也叫人打了?!”
常浅浅喃喃嘴,眼眶的泪猛的就要涌出来。元鸾见状不对,立刻接道:“夫人,玉肌膏在拿,奴婢去拿吧。”
金氏还在一脸心疼的瞧着常浅浅,冲元鸾摆摆手道:“玉肌膏就在我台子上的匣子里,快速速取来,大小姐怎么伤着了?”
常浅浅摇摇头本不想再说,可架不住金氏的再三追问,便含着泪笑道:“没事,不过是因父亲要纳妾吵了一番。”
元鸾走去铜镜前,正要拿匣子里的玉肌膏,一抬头却见镜子里的姑娘正是泪流满面。一旁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低下头看能看见红紫的手背上踏住一条灰色的鞋印。
她步步小心,这些年更是如履薄冰,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一死。
望着手里的玉肌膏,却想到年幼刚来常府一下子成了个小丫鬟,没有处处追抱怕她磕着碰着的丫鬟嬷嬷,没有娘亲的疼爱。就算是些轻便的活也总是磕伤碰伤了,那时候金氏也总是对她说:“这娇嫩的小手可千万别落下了疤。”
这些年靠着在常家掩人耳目多活了这些年,她已经满足了,既然逃不过一死,不如一杯子毒酒给自己个畅快吧。
“丁嬷嬷,丁嬷嬷!怎么拿个玉肌膏还没来?!”身后传来金氏的叫唤,元鸾连忙用衣袖抹去眼中的泪,带着玉肌膏走去。
金氏见是元鸾走进来还有些不满,嘟囔道:“这丁嬷嬷哪去了,今日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元鸾立即将玉肌膏递过去,笑道:“夫人忘了吗?夫人叫嬷嬷出门最爱吃的杏仁糕了。”
金氏嘴中还在嘟囔,脸上却不见了一抹愁颜,细细给元鸾常浅浅二人抹上玉肌膏,又朝两人笑道:“丁嬷嬷还真是,还真当我还是那个未出阁的姑娘吗?”
元鸾也在一旁接道:“我常听丁嬷嬷提起,说夫人您做姑娘的时候最爱吃那万花楼的杏仁糕了,是不是就老吵着要吃。”
金氏闻言捂嘴一笑,抻手就装作要打元鸾,笑道:“怎么连这事也同你说了,哎呦,真是让人有点羞呢!”
没聊多久,金氏便有点犯困,打发了两人去在丁嬷嬷回来的时候叫醒她,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