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多是百姓。
他们大多是辞尘溟庄附近村庄上的闲散户,好奇心与八卦也比锦衣玉食家的公子哥多些。
若说他们对蒙尘已久的辞尘溟庄感兴趣,倒不如说他们对这位南颜国来的质子更好奇。
安稳惯了,稍微有一些风吹草动,便足以调动人的好奇心。
情理之中。
彼此打量片刻,李冲才恍然想起此行的任务,满目憎恶:“颜之归,放开那个姑娘!”
百姓们似乎也想起来要讨伐这个质子,躁动起来:“对,放开那个姑娘!”
“快放了她!”
“放了她,你是南颜国的太子又怎样?我们北贯国不容许你胡来!”
“……”
颜之卿听着诸多讨伐的声音,面无表情地举起酒壶,十分潇洒地往嘴里灌着,直至壶中酒尽,她才作停,缓缓抬起眼眸,笑问:“强抢民女?”
那是一双极尽戏谑的眼睛,看得人自觉发憷。
李冲强行压下心头异样,大斥道:“人证在此,还不承认?”
“哦~”颜之卿极轻地敷衍一声,看了看身侧的女姬,漫不经心反问道,“是她吗?”
贯闻牧心头微凛,不悦地思索着。这质子好歹也是南颜国的太子,气派足是足,可这毫不在意的行为,着实令人不爽。
就好比,你用尽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进,没气出。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自己却像个跳梁小丑。
“不止她,还有其他的姑娘。”李冲觉得隔着太远的距离,似乎不怎么有气势,便一撂衣袖,带着人朝金衣少年走去。
颜之卿将手中的白瓷酒壶随手一扔,啪!地清脆的碎片声响起,十分应景。
怀里的姑娘动了动,直起身来,明媚的眸子看着壮观的人群,露出几分不悦。
颜如玉立在门后头,秀眉已然蹙起,若不是卿姐姐拦着她,她非得出去将他们暴打一顿。
“卿姐姐,你的腿还受着伤,这种小场面,让我上吧!”颜如玉透过窗户上的小洞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低声道。
“老实待着。”
被颜之卿一声低斥,颜如玉瘪了瘪小嘴,双手绞起手帕来。
李冲和贯闻牧走到这处宫殿的木门前停下,身后的百姓也住了脚。
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屋内的桌子上酒壶酒杯东倒西歪,地上还躺着零碎的丝幔。没了屏风的遮挡,榻上的被褥凌乱不堪,还有一方被褥拖曳垂地……
明眼人一看,很难不联想到什么。
百姓中不乏有未婚配的儿郎,有些腼腆的,直接红透了脸,使劲的低着头。
一些粗布婆子挎着刚采买好的菜篮子,撇起嘴,嫌弃地冷哼起来。有些直接伸出手指,对着颜之卿指指点点,眼神似一把把刀刃,每瞥一眼,就凌迟一下。
声音越来越大,民愤越来越盛。
好极了!
李冲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颜之归,还有几个姑娘呢,都在哪儿?”
“爷一向不欢迎无礼之徒。”颜之卿似笑非笑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你们踏入辞尘溟庄,砍我树木、欺我侍卫、扰我清净,这笔账怎么算?”
好一个口角伶俐的颜之归!
贯闻牧瞥了瞥干瞪眼的李冲,不动声色:“素闻南颜国太子天资玉华,闻牧一直未能得见……”
“哎,贯闻牧你这是何意?”李冲急眼。
“李兄,你别急。”贯闻牧心底的鄙夷更甚,又对颜之卿继续道,“可不料初见,南颜太子果然‘令人吃惊’。”
“呵~有意思。”颜之卿将搂着女姬的胳膊抽回,接着又拍了拍手,“出来吧。”
话音落下,屋内又出来四个女姬。
她们身着细纱粉黛,薄薄的衣料下露出若有若无的锁骨。各个面容清秀,身姿轻盈,缓缓行走时,温婉自成一派。
四人在众人面前站定,先前那个被颜之卿搂着的女姬也站了起来,同她们排成一排,安安静静,目光无斓。
百姓中不知谁低呼了声,一瞬间鸦雀无声。
若说先前那一个女姬让人看不出来什么,那现下五人自成风度的立在那里,不哭不闹,不委不屈,就算是挎着篮子的农妇也看出了端倪。
这五人若是被强抢来的民女,定然不会这般淡定。
细细看来,五人无论是姿色还是身材,无论是姿态还是表情,都像是经过刻意的训练。
可若是强抢的民女,怎么会站成如此默契又挺拔的姿势,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窃窃私语声再次席卷,不过这次倒不是一味的讨伐质子,而是渐渐出现了别的声音。
百姓淳朴不假,但他们不傻。
这些女姬,极有可能是哪处风月场所的人。
那他们如此,算不算……坏了人好事?!
“既然你认为爷强抢民女,那你就来说说,她们五人分别叫什么,家住哪里,有何特征?”颜之卿捏起身前的一缕发丝凑近鼻尖,随意拨弄着,神色依旧懒散。
李冲来得急,只想着抓住了现行便成,却不料现行抓是抓住了,却被颜之归反过来摆了一道!他下意识地看向贯闻牧,使了个眼神,有点犯难。
“颜公子这是要让这些姑娘们哑巴吃黄连呀!”贯闻牧皮笑肉不笑,“也怪我和李兄不周到,一时冲动竟将好好的姑娘家逼上绝路。
若是我们不带人来,也许这些姑娘还敢揭露颜公子罪行。这么多人在场,这些姑娘家定然宁愿顶着风月楼的名称,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罪过啊!
姑娘们,你们大胆的说就是,今日有丞相府大公子和我端亲王府的二公子在此,定然会还给姑娘们一个公道!”
闻言,颜之卿嗤笑起来,唇畔轻启:“风……”
“颜公子。”最左边的女姬恭敬的开口应答,嘴角莞尔。
“花……”
“颜公子。”左边第二个女姬微微欠身。
“雪……”
“颜公子。”依次是第三个女姬应答。
“月……”
“颜公子。”
“舞……”
“颜公子。”
一群人目瞪口呆。
若听得不错,方才那质子称这几个女姬什么?
风?花?雪?月?舞?
这都是些什么名字?偏偏人家都应了,不但应了,还各个恭敬无比,哪里像是被逼迫?!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说的?”颜之卿似是坐累了,眉间不耐,又调整了下坐姿,掸了掸微皱的金色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