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卿因贯承溪的一番话,心微微紧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不留余力?
七尘呆愣了下。
自家世子可从未表态过什么,至少在颜之归出现之前,他不是读书便是作画,不是练字便是研究棋局,成日里清心寡欲的,除了与小霸王贯庭霄和威武将军楚枫来往一二,再无别的消遣。
当然,自楚枫将军被派往边境,自家世子便更不闻人间烟火了些。
就连大皇子和三皇子有意无意的拉拢也视而不见,依旧过得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至少,对这些争斗站队之类的事情,十分不屑。
扶言突然的受伤定然不是意外,其背后很可能招惹了一些大人物,而自家世子决定帮他们,是不是意味着世子他已经打算……站队了?
站谁还不一定,但对扶言下黑手的人,是一准没戏了。
被灌了一大碗汤药的扶言,意识渐渐苏醒,但由于失血过多、内力损耗严重,却睁不开眼,就连手指几乎都不能抬起。
扶言的功夫不能说是顶好的,但七尘也真正见识过他出手的速度与力度,寻常人连靠近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然而这次却……
怕是那些人是抱了必杀他的决心来的。
“咳咳咳、咳咳……”扶言的嘴角溢出一些血迹,颜之卿眉头蹙起,绕过贯承溪,走近扶言,手指利索地点了他胸前的两处穴位,欲将手帕凑到扶言嘴边。
七尘慌忙地撕下衣袖上的一小截布,比颜之卿快一步擦了擦扶言嘴角的血渍:“颜公子不必麻烦,我来、我来。”
颜之卿的手一顿,却也没强求,她看着扶言依旧苍白的脸,抿了抿唇,转身看向贯承溪:“你有把握避开那些人吗?”
与其待在这里保守治疗,不如将扶言送到贯承溪口中的幽幕谷,大胆一试。
贯承溪摇了摇头。
颜之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不是没有办法将扶言转移,只是贯承溪在这里,若是她暴露了暗桩链,怕是所有人都活不成。
代价是她远远付不起的。
失落与压力一起袭来,只一瞬,颜之卿便做好了决定,大不了与那些人……
“不必避开,魔挡屠魔,神挡杀神。”贯承溪眼底戾气渐起,语气冰冷,“七尘,开路。”
与此同时,门外又跃进一个人影,身量挺拔,眉间自带一股煞气,半跪在地上:“主子,我来扛他。”
贯承溪点头。
七尘抽出腰间的剑走在前面,悬铮则背起扶言,紧跟着贯承溪。
颜之卿将小厨房的药材拿上,跟着一起出门。
走了没几步,颜之卿忽然听到门外有声响,纤细的手指伸向束起的发冠,捏了捏里面隐藏的银针。
“噗通”、“噗通”连着两声倒地的闷响,一行黑衣人随即出现在眼前。
为首的黑衣人渐渐靠近,一双鹰眼锋锐无比。
颜之卿看了看倒地的两个人。
石全和楚威。
颜之卿又看向贯承溪。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贯承溪微微侧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为首的黑衣人忽然立在一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两个黑衣人跟着跑上来,接过悬铮背上的扶言,往门外走。
与此同时,石全与楚威被两个黑衣人扒了外衣,套进了麻袋,而那两个黑衣人则装扮成两人的样子,守起门来。
时间拖得越久,越对扶言不利。
颜之卿也顾不得多想,跟着贯承溪上了马车。
七尘和悬铮驾着马车,急速却平稳。
颜之卿坐在马车里,看着扶言艰难地要睁眼,低斥道:“别逞强,你只是一时动不了,我们马上就能到幽幕谷,你再忍一忍。”
听到颜之卿的话,扶言稍稍放心,也不再逞强,眉间也渐渐抚平。
空气诡异的静默。
颜之卿与贯承溪两两对视,接着又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有些事,还是不要讲明白的好。
“幽幕谷有多远?”颜之卿悄悄拨了拨帘布,发现马车已然出了城,在一条小路上奔驰。
好在小路平坦,马车才不怎么颠簸。
“城外十余里。”贯承溪照旧点燃了一炷安魂香。
快的话,不出半个时辰。
颜之卿微微点头。
还好……不是太远……
“主子小心!”前面一声急呼,将颜之卿惊得心一颤。
电光火石间,一支箭径直地穿过帘布,朝颜之卿袭来。
暗器出现的太急,颜之卿怎么闪躲也避不开,就在她将要以手阻挡之时,猛然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接着听见“哧”地一声响。
是暗箭穿透竹简的声音。
“乒”地一下,暗箭掉落在车厢里,竹简也跟着颠了颠。
颜之卿错愕地抬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方才那么危急的时刻,贯承溪会不顾凶险地救她!
“你没事吧?”
撞上颜之卿担忧的眼神,贯承溪笑了笑:“无事。”
右臂却悄悄地背到身后。
扶言喝了消肿退烧的汤药,神智清醒,他平躺在马车里,虽不能睁眼,却对于方才的声响判断出了大概,一股强大的意念自心中升起,他控制着,动了动手指。
尔后努力睁开眼。
“公……子……”
颜之卿挪了挪位置,车厢上霎时传来“簌簌”的声响。
贯承溪登时将两边的帘幕木板拉下,马车内瞬间暗了下来。
七尘滚进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自家世子稳坐的样子,心口稍稍放松。
“外面如何了?”贯承溪不动声色地将止血散洒在右臂上。
七尘正欲禀告,蓦地看到世子负伤,惊讶地欲开口,却被贯承溪一记眼神警告。
于是乎,他眉眼担忧地回禀:“外面来了一群蒙面黑衣人,我们的人正在与他们交战。不过来者不善,像是奔着杀扶言和……颜公子来的。”
七尘说着看了颜之归一眼,发现他正在照顾扶言,似乎没发觉自家世子也负了伤。
马车壁上每中一箭,马车便会晃荡一下,原本还算平稳的道路,前行的十分摇摆且艰辛。
悬铮还在控制着马车,时不时地挡一下横冲过来的箭。
马儿被穿了层盔甲,这还是楚枫将军留下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悬铮冷笑地看向前方,远处的树上立着十数个放箭的人,全部都对准了他们的马车,他都能料想到,这些箭一旦被射出,自己怕是要先变成个“筛子”!
远处的敌方头目得意地看着渐渐靠近的马车,对着身后树上的蒙面人们一摆手,大喝道:“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