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女儿，她叫乃棠，和奶糖同音，她真的很甜，从小就是。

和林月舒结婚是缘分也是意外，爱不爱的呢，也说不清楚，可能更多的是责任吧。

我和她从小生活在同一个小镇上，她优秀、倔强、勇敢，一心向往着大城市的繁华，早早的就离开了家乡，去往A市最繁华的地段。

不久我也来了，原来人与人的生活真的是不一样的，明明是同一个省市，却有着天壤之别，虽然我更喜欢乡间清凉的晚风，可是城市烦人的汽车尾气才可以实现我的梦想，我太爱跆拳道了，怎么说呢，就是为了它我可以放弃一切，譬如小镇满院的桂花香。

可是想要在大城市扎根哪有那么容易，我四处碰壁，囊中越发羞涩，我这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虽然我不是英雄，可是我也被难倒了。

林月舒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怀孕了，在那个年头，未婚先孕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没有问她孩子是谁的，她表示愿意帮我在A市生活下去，帮我实现我的梦想。

她爱不爱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太爱跆拳道了。

我们结婚了，很快她生下一个小女孩，取名乃棠，我抱到她的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就是她的父亲。

乃棠出生后不久，林月舒好像病了，她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易怒、敏感、歇斯底里，我真想就这样离开，可是我答应过会留在她们母女身边，我内心开始变得矛盾。

道馆经营的也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全球经济都萧条的缘故，我是不懂这些的，我只知道，道馆是我的全部，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如果我死了，竟然没有人可以继承我的道馆，这下我慌了，以前我没想过是因为我一心全在道馆上，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现在一切空闲下来，我开始去思考了，如果乃棠是个男孩子就好了，现在想想我真过分，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呢，她夹杂在这样的父母中间一定很累吧，所以她才这么的懂事。

程煜似乎特别喜欢乃棠这个姐姐，每次她一来道馆，他就格外的认真。我经常告诉程煜，要多偏爱乃棠一些，她太苦了。

乃棠恋爱了，我陪她去C市，褚家太欺负人了。从C市回来她就病了，不愿意去医院，我只好让她在家里养病，我和林月舒说她生病，让她在我这儿养病。她嘲讽着说我是不是当爸当上瘾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真心疼我的小女儿啊。

程煜在照顾她，我得去为她找个学校，这孩子在学习这方面是真的没让我们操过心，哎，不止是学习，哪方面都没有。可是A市这么多的学校，怎么就没有一个愿意接纳她呢，二十中的校长给我指了一条路，他说让我去求求沈文平，不是多大的事，孩子之间的矛盾，说开了也就好了。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堂堂一个校长，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可是那天的太阳真的好刺眼啊，刺眼到我都看不清刀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出来的，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吗？

在里面，我想了很多，直到有人将报纸送到我的面前，人们说一中霸凌同学的女生背后有个杀人犯的父亲，我的女儿真的不是这样的人，我想说，但是没有人听，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很多天，狱友告诉我，今天探监的时候，他的妻子告诉他，我的家人过得并不好。

她们应该吓坏了吧，都怪我，这世间没有人可以宽容到理解一个杀人犯背后的故事，就连他的家人也会因此不被世人接纳，他早该想到的。

乃文死的那个晚上，月亮格外的圆，他是自缢死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不知道这样是否可以保护到他的家人，但这是他唯一可以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他这一生何其不值当，只希望活下去的人可以在阳光下。

程淼决定带着程煜和乃棠离开A市，这个城市现在对他们来说，就连空气中都夹着着丝丝苦味。

房子也已经卖了，能卖的都卖了，多的钱都赔偿给了江海的家属，这么多年努力积攒的一切，一夕之间化为乌有，程淼正在收拾东西，其实需要收拾的已经不多。可是这是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这里有她和乃文最美好的回忆，程煜在这里诞生，在这里学会说第一句话，可是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再属于他们。

乃棠也想帮忙收拾，可是程煜不许，就让她坐在椅子上看他收拾，她的身体现在已经禁不起任何折腾了，即使是程煜再怎么小心，她还是断断续续地发烧。

等程煜收拾的差不多的了，“我带你去你以前住的地方，收拾点东西？”

乃棠应了。

林月舒在家，自从丢了工作以后，她也无处可去，看见乃棠进来的时候，她也是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收拾点东西，马上就走。”她看见林月舒瘦了，衣服也是皱皱的，再也没有原先那股干练的劲儿了。

乃棠的房间在二楼，程煜进去发现，这和他想象中的小女孩的房间一点儿也不一样，没有任何装饰，简单的一览无余，唯一出彩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占了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可见主人对它们的珍惜程度。

她收拾的很快，程煜帮她把箱子拉好。

下楼的时候，林月舒依旧坐在沙发上，维持着他们来时的坐姿，电视里放着不知道哪一年的电视剧。

“妈，我要离开A市了，你多保重。”

林月舒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过来，眼睛依旧盯着电视，似乎里面的剧情远比乃棠的话更加能够吸引她。

乃棠知道她听见了，轻轻和上门，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曾经一度想逃离的地方。

林月舒转过头，看着紧闭的门，乃棠的离开带走了这个家最后一丝人气，她在里面，就犹如在坟墓里，寂静无光，也许乃文现在也是这样的感觉吧。不过，走了好，她走了总比留在这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