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件大氅披上,来到屋外。
所处是个不大的水寨,就在岸边。
薄雾将散未散,随着徐徐凉风扑打在面上,有种特别的清爽。
水面上,偶尔可见黑影一晃而没,带出水波圈圈。
那么大的鱼?
没了法眼宝瞳,江平也看不真切。
只是,那么远的距离,大小还如同旁边渔船一样,这就大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怕都要成精了吧?
“姑爷?”
“姑爷?”
大饼脸小姑娘探出个头:“哦,你在这儿啊。”
“早饭好了,我煮的鱼片粥,又找福婶儿讨了些你爱吃的呛蟹,你快些来用吧。”
江平扭头看她一眼,随口道:“就在这儿用吧。”
“这儿啊?”
“也行。”
转身便去。
不一会儿,麻溜拎着两个马扎端着个小几走了过来,上面是几个陶碗,两个菜面窝头。
利落摆好,小姑娘也不寒暄,自顾在一边坐下,拿起窝头就吃起来。
一边嚼着,还抬头看向江平:“姑爷你也吃啊。”
江平哑然失笑,点点头,看向小几。
稠的粥稀的米汤,一个鸡蛋,旁边还各有一碟呛蟹和几块咸鱼干。
嚼了两口,觉得口中有些干涩,小姑娘端起米汤呼噜噜喝几口,听那声,都觉十分香甜。
江平胃口也被勾了起来,端起粥,喝一口。
米粒粒粒分明,却是熬的极烂,触齿成糊,入口顺滑。
吞入腹中,立刻就是一阵热烘烘的暖意弥散开来,让人忍不住欢喜自生。
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滋味当真不错!
慢悠悠的品着,看小姑娘不动呛蟹和鸡蛋,便把小碟推了推:“你吃吧。”
小姑娘一愣,住了嘴看向江平,眼神古怪。
江平不解:“怎么了?”
小姑娘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姑爷当真叫我吃?”
“吃就吃,一个鸡蛋,还有什么当真不当真?”
小姑娘看他神色不想作伪,噗嗤一笑:“没什么。”
“这是给你补身子的,我可不敢吃,要不然,大姐头怕不得把我腿打断。”
“不过……”
小姑娘看他一眼,浅笑道:“姑爷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呢。”
可不是不一样,魂都换了。
但吃一个鸡蛋,就要把腿打断?
你家这大姐头混的也忒惨了些。
又喝两口粥,江平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你是叫圆儿?”
小姑娘又愣了,奇怪看向他,眼神里信息分明:这还用问?
江平笑笑,又问:“那我呢?”
“我叫什么?”
圆儿小眼圆睁,愕然看着江平,好半晌,才惊道:“姑爷,你失魂了?”
点点头,江平认了:“嗯。”
“你的名字,还是昨夜里听她说的。”
“之前的,都不记得了。”
“我叫什么?”
圆儿突然就怂了,缩着身子,怯怯看向江平,语调呜咽:“姑爷……”
江平这个好笑,你还真机灵。
一口喝掉碗里的粥,笑着糊弄:“我要是老鬼,可不会和你一起喝粥,第一个就把你吃了。”
“我叫什么?”
圆儿茫然眨眨眼,一想,也对,是这么个道理。
舒了口气,伸手就去摸江平额头,稀奇道:“姑爷,你真失魂了?”
是我识人不明了!
你机灵个鬼啊!
作势拿筷子就要敲小丫头手腕:“问你呢!”
“我叫什么!”
“你到底说是不说?”
圆儿这会儿不憷了,挥手躲开筷头,嘻嘻一笑:“说说说。”
“你呀,江平嘛。”
语带调侃:“咱们雁儿岛上难得的读书种子。”
摇头晃脑故作洋相:“圆儿你记住了,本公子叫江平。”
“男儿生作事,豪杰死留名。天运常相禅,江流自不平。”
“这江流自不平的江平,就是本公子姓名。”
“呵呵呵……”
这满满酸腐气,就是被她模仿着,也是扑面而来。
江平失笑,同时心下了然。
果然,还是江平。
魂穿么,反正冥冥中自有天意,懂得都懂。
江平也不纠结,接着问:“这是条江?”
“嗯,怒江啦。”
“咱们这儿是雁儿岛,大姐头就是咱们雁岛船帮的大姐头。”
“你呢,就是大姐头的姑爷了。”
江平好奇:“姑爷?入赘来的?”
“入赘?”
圆儿咯咯一笑:“才不是哩,是老帮主和江叔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啦。”
“江叔,也就是你父亲,是咱们雁岛帮的第二把交椅……”
圆儿虽然偶有脱线,却也耿直,有问必答,絮絮叨叨,江平前身情况大致弄了个明白。
因为摸到了雁儿岛的水路,那高挑女子的父亲便伙同他父亲以及之前那三角眼老头鲍福兴结了个船帮,二十余年经营,也创下一番局面,攒下四条五百料大船,成了怒江盟七十二帮之一。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先是老帮主汪拐子被六扇门诱捕打杀,接着他父亲江宝水又受人暗算,临终之际,放心不下他,以冲喜为名,逼他回来把亲成了。
可前身读了两本经书,自以为是个读书种子,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哪还看的上船家粗笨女儿,千万个不情愿,只等父亲驾鹤一去,就直接去了江宁府,每日里文酒诗会,狎妓冶游,端的是好生快活。
只是不想,忽这一日,乐极生悲,才服下寒食散发散,一口酒一冲,便一头栽在地上,只剩一口气吊着,再也没能起来,这才被人接了回来。
江平也是佩服,这小子,也真是能作,硬生生把自己作死了。
对上小丫头促狭的眼神,江平才没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我干的。
继续问:“老说大姐头,大姐头,大姐头到底叫什么?”
圆儿抿着嘴,满眼都是鄙视渣男的表情:“汪玉娘啦。本是叫渔娘的,傅先生说当帮主了,叫渔娘没气势,就改成了玉娘。”
“大姐头可说了,你要是再不听话,她就把你腿也打断。”
“你别笑,大姐头一身功夫,在怒江盟里都排的上号。”
呲着牙做凶恶状:“说打断你腿,就打断你腿!”
呵。
高手?
江平淡淡笑笑,不置可否,反而有趣的问:“那你呢?”
“我看你也不怎么怕我……”
“嗯,不怎么怕之前那个我的样子。”
圆儿哼哼一笑,撇嘴:“你除了会生闷气,连只鸡都不敢杀,我怕你做什么?”
江平一想也是,这小姑娘虽是丫鬟,怕也是帮中子女,估计还是跟他和汪玉娘一起长大的,自然不会怕他。
正想接着再问,哗啦一声,一条巨大黑影就在岸边不远处跃出水面,激起的浪头,让栈道上拴着的小船晃荡不止。
江平颇感讶异。
这鱼精竟如此猖狂?
光天化日就要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