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目光清正,不躲不闪,言语之间也见章法,汪玉娘心中气就消了大半,何况,这小子提这几样东西,除了正红朱砂略贵些,其它真不怎么值钱。
并且,眼看就要逢九,雷鱼大王的供奉真的耽误不得了,这两年它食量越来越大,若真是饿急对生人下了口,雁儿岛就真的完了。
爹爹,你传给女儿的这副担子,可真是累的紧呀。
暗叹口气,汪玉娘也懒得计较了,左右不过二两银子的事情,随他折腾吧。
淡漠开口:“都要多少?”
江平也舒口气,能用钱解决,自己就不用强出手段降那精怪了。
这身体,仙根不过残缺中下品,真要修行,非得用金根经好好调养一番才行,这会儿要是透支损了根本,补起来可麻烦。
“不需多,足油羊尾有个斤把,其他各有二两就行,正红朱砂甚至一两就够,但颜色一定要正,或者,多买两种其他正红染料也行。”
话音一顿,迟疑一下,还是道:“最好都使人单独去买,尤其是云母和石磨。”
“另外,若是能不让那包叔知道,尽量不让他知道吧。”
汪玉娘一愣,眼神幽幽看看他,嘴角慢慢翘起。
先不管事能不能成,但江平这跟她一起分担的态度,让汪玉娘心中很是慰贴。
垂下头端起杯子遮住嘴角,汪玉娘轻声道:“我省得。”
是夜,一条小船沐着月光,向上游悄然而去。
……
离雁儿岛百余里,江阴县。
一座三进的大院落,鲍福兴赤着半身,正在演练功法。
场外,一个精壮汉子倚着墙闷闷不乐,纠结着脸看着鲍福兴:“爹,那家伙真活过来了?”
鲍福兴正好一趟拳走完,身上热气蒸腾。
闻言,缓缓收功,眯着眼道:“是活过来了,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这兔崽子还真是命大啊,这都弄不死他!”
精壮汉子一脸郁闷,满心不甘。
“活过来又如何?左右不过是搂草打的兔子。马上初九了,再欢实他还能蹦跶几天?”
鲍福兴拿过衣服穿上,沉下脸就骂:“倒是你。你自个儿说说,神虎劲你练到第几层了?”
“天天就知道玉娘,玉娘!那是人家媳妇儿!”
“功夫练好了,啥样的女人找不到?”
“你也有点出息。”
精壮汉子苦着脸一蹲:“爹,那不一样!”
鲍福兴更怒:“啥不一样?”
“啥不一样?”
“熄了蜡,还不都是个窟窿!”
“耸几耸,你不一样哆嗦?”
“有啥不一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防着咱咧,啥时候进奉那妖精,你凑到跟前过?”
“就你在这自作多情!”
精壮汉子低着头,不吭,赌气。
看儿子如此,鲍福兴也是头疼,我咋生了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叹口气:“行了,看你那窝囊样!”
“这几天,你给我盯紧傅秀才和小七那几个人,事成了,我就生法圆了你的念想。”
“但要是在你这坏了事,小心我腿给你打折!”
精壮汉子霍然起身,惊喜溢于言表:“真的?爹,就这几天?”
鲍福兴三角眼里精光闪烁:“要不你以为和尚他们为啥能被接回去?”
“还不是因为个个身上都带着血腥气。”
“只要这回三牲备不齐,那鱼精必然忍不住,只要它敢吃一口生人血食,爹立刻就废了她的功夫,赶那小婢下台。”
“到时候,搓扁揉圆,还不是随你心意。”
精壮汉子一阵兴奋,眼中凶光直冒:“那成。爹,还有那狗崽子,你得让我亲自挂他喂鱼。”
……
汪玉娘安排的人动作很快,第二天中午,东西就全部拉了回来。
除了蜂蜡杂质有些多,其他的都还行,最好的是朱砂,正宗的宝红色,颜色纯正,色泽艳丽。
这里面最关键的就是朱砂,朱砂没问题,那就一切都没问题。
抓了圆儿的差,把石磨和云母交给她,让她捣碎了磨粉,江平自己则开始混着鱼糜熬羊油,这是为了去膻,同时还能熬出些鱼糜中的不饱和脂肪酸,增强口红的粘腻感。
口红里九成的成分都是蜡和脂质,剩下的就是染料,香精,抗氧化剂,珠光剂之类。
土法么,配比也没那些讲究,关键只在显色性和附着性,对一个化妆品厂的技术员而言,这自然是手到擒来。
圆儿对此极有兴趣,兴致勃勃的一边磨着云英粉,一边问这问那。
江平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顺便也问问自己想知道的情况。
熬脂,融蜡,炼朱砂与云母,原本还想加些杏仁油抗氧化,但他俩都没有榨油的本事,反正朱砂色泽稳定性也极好,就留到升级款吧。
管体用的是笔杆,正好有几只粗细合适,江平毫不犹豫锯了,掏干净抹上油,像模像样的口红管,还是纯天然的。
他俩专心致志的忙着,没一会儿,汪玉娘也来了,攥着个小盅,想了想,没进去打扰,就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没来由,心底感到莫名的踏实。
渐渐,口红原液熬好,倒入塞好的竹管,只等冷却,便大功告成。
圆儿两个眼睛看的亮晶晶的,惊叹道:“姑爷,这就成了?”
江平擦擦手:“可不就成了。”
“可是,我见水粉铺子里卖的口脂,不是这样的啊。”
江平自信一笑:“那是因为他们卖的没有咱们的好。”
这不是胡话,口红老早就有,在水蓝星甚至能追溯到三皇五帝时代,西汉墓中就有了朱砂油膏唇脂,到了唐代,莺莺传里‘口脂五寸,致耀首膏唇之饰’的说法,已经初具现代管状口红的雏形。
但是,没有现代化学,这土法云母珠光剂,累死你也琢磨不出来。
某前至圣大天尊,现显圣成功技术员,信心足的很。
(别问土法,问就是玄幻世界)
“当真?”
汪玉娘终是忍不住了,闪出身递过小盅:“江宁府盛春燕的绛紫春,没有你的好?”
“你啥时候来的?”
江平现在妥妥的肉体凡胎,还是气血两亏的那种,耳不聪目不明,真没发现她。
接过小盅掀开一看,紫中带着红,挺适合臭脸厌世妆。
诧异看汪玉娘一眼,用这个色儿,你挺闷骚啊?
点蘸些许在手上抹开,色泽倒是均匀,但不管是粘腻感,还是附着性,都没有可比性。
“这是最好的?”
汪玉娘脸上有些羞意,但她肤色黑,显不出来。
淡漠脸沉住气:“不算最好,也是一等一。就是帝都王公贵族家的女眷公子,也多有用他家水粉的。”
一听这话,江平立刻就放心了。
把小盅递还给汪玉娘,江平老神在在微笑:“那没问题了,你就等着发财吧!”
汪玉娘哪敢信。
盛春燕的唇脂,哪一样不是采百花,炼香药,守露华,融琼脂,历时百天,方能得这一小盅女儿家的恩物。
你弄个羊尾巴,蜂蜡,云母,朱砂,熬吧熬吧就好了?
汪玉娘心中深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