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也是第二回见到所有这些末代皇帝的演员。
尽管大家都是学生,还有一些是他的师兄师姐,但是季铭进来的时候,大家还是很自然而然地把两排中间的位置,留给了他,表情上也很众星拱月也不是说他是个明星,而是他是这台戏的主角。
真正的,没有争议的主角。
季铭笑了笑,一股奇妙的颤栗感从脚底升起,直到头发丝上。
呼。
这是他还没有过的经历,他演雷雨,无论再出彩,再成功,再多的鲜花、掌声和奖项,但不能否认的一点,主宰雷雨那个舞台的并不是他。演员也是一样的,无论大家说他的演技有多好,无论教那么多明星有多爽,但上台演的不是他,观众看的也不是他,江浙国际影视中心演播大厅的那个舞台,不是他的。
但现在,末代皇帝,是他的,没有争议。
他步态从容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着同事们点点头,坦然一笑。
“过去几个月,大家对末代皇帝这个故事都有了自己的认识,我相信大家也都初步地建构了自己的表演。”任鸣站在大家面前,表情平淡:“接下来有三个月时间,因为大家还要上课,可能也还有自己的一些工作,所以时间并不是那么的充足,我希望你们还是要把弦紧起来,还是那句话,我对你们的要求,不只是一台学生话剧,而是一台在艺术性上足够完整,在表演上足够水准,在情感演绎上要足够深入,在主题表达上要足够深刻的话剧作品。”
大家都不自觉挺了挺身体。
这位可是人艺的副院长,如果以人艺作品的水准来要求末代皇帝,那就真的是很有挑战了。
很多人不由得去看季铭。
季铭是国话的,本来就是人艺水准的演员啊。
“呵呵,看季铭干什么?我要跟你们说的第一点,话剧,是群戏,不管主角配角,其实都是主角。你们想一想,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小配角演差了,观众吐槽两句也就过了。但话剧不一样的,你们就在一个舞台上,观众的眼里,你们是一个整体,不管是季铭,还是太监甲乙丙,侍卫一二三,都是这台戏的一部分,如果谁出了岔子,观众看完之后,他记忆里的这台戏就是有瑕疵,甚至是不行的。
季铭演雷雨,他也是个配角,人物设定也不是那么出彩,照理说显不出他来,可是结果大家都看见了,他很用心,也很有才华,人艺演这么多年的雷雨,有这么多演过周冲的演员,季铭是能够排在前列的。这也是对待配角的一个态度,对戏的一个态度。”
季铭被夸的时候,他惯常都是微笑着的,大气不扭捏,也不会装模作样讨人嫌。
而且因为最近一年被夸的太多,他这个微笑都练的炉火纯青了,跟个面具似的,换上来拿下去。
不过任鸣不愧是人艺的院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政治动员做的非常到位。
季铭眼见着比较松散的配角和普通演员,听完之后,都紧了很多,眼神射过来的任鸣,也露出舒适的表情。
“我是相信大家的,你们都是千里挑一考进中戏的,又是几个年级选出来演末代皇帝的,都是很有能力的演员,我真诚期待我们这次合作,可以有让大家都满意的成果。那等一会,我会一个一个试戏,每一个人都一样,三分钟,今天就花一天时间来见一见各位的本事。
季铭,你最后一个上,大家演了自己的,最后再看看季铭的,有没有差距,差距在哪里?”
嘶。
估计全中国的话剧排练,都没有这种诡异的现象了,哪怕是陈道名、陈保国他们演话剧,也不可能叫配角这么“看着点,学着点”,太不尊重人了。
但放在末代皇帝剧组又没什么违和的。
一则季铭是绝对主演,戏份甚至远超次一等的婉容文绣孙太监等人。二一个季铭本身就是成名话剧演员,一线人气明星了,咖位差的太多,以至于大家都兴不起“不尊重”这个概念毕竟都是专业上的,不是生活待遇那些。
等试戏开始,排练厅里的气氛一下就严肃起来。
任鸣居中坐着,右边是陈老师和第一编剧舒呈,左边是程郝和王南。季铭没坐过去,他跟演员们一块,靠墙坐着,不过位置离老师们稍微近一点,正好可以让他看清试戏的情况。
“殷仝,三年级,婉容。”
任鸣看了看材料,又看了看人,跟陈老师说:“形象上略平淡了一点,后期妆容注意下。”
殷仝皮子一紧,这跟当初选拔的时候,气氛可太不一样了。
她默念了一遍沙雕经这是季铭传给他们几个的,谭子阳恨恨地瞪了他好几天,还把季铭版本的谭子阳,改成了季铭,才肯罢休。
“剧本都熟悉吧?”
“都看过了。”殷仝不敢说的太满。
季铭笑着摇摇头,任鸣估计不太喜欢在专业上“谦虚”的人,果然他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演一段内心戏啊,文绣在听了文珊支持她离婚的说法之后,她在房间里辗转反侧不管你对剧本熟悉不熟悉,把剧本当骨架,可以自己丰满血肉精神,台词也可以自己调整,好吧?准备一分钟,表演控制在三分钟之内。”
一个大号数码表放在了程郝手边,大红色的数字,触目惊心。
话剧作为现场表演,一定是一门控制的艺术,时间则是所有控制因素中最重要的一点,不然一个演员拖一下,严重的话,整个节奏就乱了,戏也就毁了。
殷仝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准备。
脑子里一个小人站在舞台上,一束光打下来,她该怎么走位,说什么,露出什么表情,她的内心是什么殷仝的意识渐渐走远,静默地注视着小人的人生自行演绎。
季铭瞥了一眼看着好像更紧张的姚成铎,小小声儿凑过去:“我去,怎么演砸了。”
大惊失色。
“那怎么办,怎还没开始!!”
咬牙切齿。
季铭憋着笑:“喏,开始了。”
姚成铎顾不上咬他了。6